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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若昭還要接著念,卻被庾瓚不耐煩地打斷。

“夠啦!故弄玄虛,人都死了,還想嚇唬我!”庾瓚看向一旁的韓襄,“牛車雇來沒有?趕快將這破玩意拉走,千萬莫讓長史大人知道了。”

韓襄卻哭喪著臉,道:“去雇了,今日上元節,家家戶戶都在紮晚上的彩燈,有車的找不著把式,有把式的又沒車……”

“飯桶!你們不會把車和車把式都弄來?哪個說一定要自己趕自己的車?”

庾瓚不禁大發雷霆。一直默不作聲的獨孤仲平這時上前摸了摸石碑,又用指甲在石碑上劃一下。

“原來是萬年縣出的青石啊!”獨孤仲平輕聲嘟囔著。

眾人不禁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獨孤仲平,還是韋若昭反應最快,當即大叫道:“萬年縣,去找萬年縣的石匠,這石碑肯定是他們運到這兒來的!”

幾個石匠很快被帶到了庾瓚的大堂上。庾瓚開始不願韋若昭看見自己與獨孤仲平審案的實際狀態,反倒是獨孤仲平大大方方地表示韋若昭博聞強記,又熟悉所有陳年舊案,讓她在旁邊聽著也許不無裨益。韋若昭這才真正目睹獨孤仲平同庾瓚的“雙簧”,只覺得十分滑稽好玩。要不是獨孤仲平不斷瞪她,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石匠們很快承認石碑就是他們半夜裏運到這裏,豎立起來的。而訂購這石碑的人的確是杜純,只不過這杜純假扮成金吾衛士的模樣,給了這幾個石匠一筆豐厚的酬勞,要求務必於上元節前將石碑刻好,並一定要於上元當日一早,送到布政坊右金吾衛衙門前。

獨孤仲平示意庾瓚追問杜純是何時將碑文交給他們的,得知原本杜純在交付工錢時便已給了一篇碑文,但就在三天前的夜裏,他又突然趕來,將碑文改了許多處,石匠們只好日夜趕工,方才趕在規定的時間將石碑刻好。

庾瓚聽得怒不可遏,拍桌子瞪眼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他叫你們刻什麽,你們就敢刻什麽,說!你們拿了他多少錢?”

石匠們嚇壞了,其中一個還算膽大的支吾道:“錢是加了些,可他是金吾衛的人啊!”

“放屁!他是冒充的。”庾瓚更加憤怒,直到獨孤仲平隔著屏風提醒,這才話鋒一轉,“那我問你,這碑文哪裏是他改過的?”

這石匠卻連連搖頭,道:“我等只是石匠,只會刻字。其實這字並認不了幾個。”見庾瓚不肯信,石匠只好磕頭,“我等雖也覺得此人古怪,卻萬萬不知他那碑文是冒犯朝廷的反文,此人怪得很,找我們刻碑,居然還自帶石料。可他穿著金吾衛的衣服,我等小民又怎敢不從他呢?”

獨孤仲平一愣,低聲指導庾瓚道:“這碑不是萬年縣出產的青石嗎?問他,石料有何特殊之處。”

庾瓚當即有樣學樣,道:“本大人認得,這碑就是你們萬年縣出產的青石,他為何還要自帶?這石料可有特殊之處?”

“小的們也覺奇怪啊!他帶來這石料就是我們本地所產,刻起來也無特殊之處。別人來刻碑都是我們備料,不知他為何一定要用自己這塊。因他錢給得多,我們也就沒有多問。”

獨孤仲平知道繼續問也不會再有什麽收獲,便示意庾瓚將石匠們放了。眾人又回到石碑前,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時而有路過的行人好奇地朝石碑打量,卻都被周遭虎視眈眈的金吾衛士驅散。

韋若昭看著石碑若有所思,道:“他那天晚上差點被捉,居然帶著傷,連夜趕去把碑文改了,看來這改的地方很是重要!”

“可這碑文也沒說什麽呀!還是之前翻過來調過去那幾句話。”庾瓚皺著眉頭,憤憤不平地嘆了口氣,“唉,這個瘋子,死了還不讓人消停。”

“碑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石碑說明他是布置好一切才尋死的。”獨孤仲平冷冷地道。庾瓚、韋若昭各自一愣,剛要開口詢問,李秀一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

“畫畫的說得對,他又要殺人了!”

眾人聞聲回頭,但見李秀一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背後。

“殺誰?”韋若昭好奇地問。

李秀一哼了一聲,道:“弘濟啊!你們不記得了?出告示必死人,這杜純人雖死了,可並沒失過言啊。堂堂長安右金吾衛,明知道一個死人要殺一個活人,要是再阻止不了,讓死人得了手,那可就太現眼了!嘿嘿,別說烏紗不保,以後上街怕是也要被長安人的唾沫淹死。”

庾瓚臉上一塊紅一塊白,囁嚅道:“那你看我們該如何防阻……”

“你們知道他要幹,卻不知他何時、何地、打算怎麽幹,如何能防?”李秀一只是冷笑。

韋若昭見庾瓚甚是難堪,心中有些不忍,道:“你也是吃過官飯的,何必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