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風波惡(第2/10頁)

胡斐雖然滑稽多智,生性卻非輕浮,聽得對方說話客氣,便道:“在下姓胡,沒請教三位大號。”

锺兆英心想:“我锺氏三雄名滿天下,武林中人誰不知聞?你聽了‘鄂北锺氏兄弟’六字,還要詢問名號,見識也忒淺了。”於是答道:“在下草字兆英,這是我二弟兆文,三弟兆能。我三兄弟有急事在身,請胡大哥讓道。胡大哥既在此處開山立櫃,我們兄弟回來,定當專誠道謝。”說著將手一拱。以他一個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對後輩說話如此謙恭,也算是難得之極,只因他見胡斐一出手便顯露了極強的武功,知道此人極是難鬥,又想他未必只是孤身一人,若是另有師友在側,那就更加棘手了。

胡斐抱拳還禮,說道:“锺老師太過多禮。三位可是去找那劉鶴真夫婦麽?”

這時天色漸明,锺氏三雄已認出這眼前之人,便是適才在湘妃廟所見的鄉下少年。三兄弟互瞧了一眼,均想:“這次可走了眼啦,原來這小子跟劉鶴真夫婦是一路。”

晨光熹微之中,胡斐也已瞧明白锺氏三兄弟手中的奇形兵刃,但見锺兆英手執一塊尺許長的鐵牌,上面隱約刻得有字;锺兆文拿的是一根哭喪棒;锺兆能手持之物更是奇怪,竟是一杆插在死人靈座上的招魂幡,在晨風之中一飄一蕩,模樣詭奇無比。三人相貌醜陋,衣著怪異,再經這三件兇險的兵刃一襯,不用動手已令人氣為之奪。胡斐只怕他們突然發難,自己可不知這三件奇門兵刃的厲害之處,當下全神戒備,不敢稍有怠忽。

锺兆英道:“閣下跟劉鶴真老師怎生稱呼?”胡斐道:“在下和劉老師今日是第二次見面,素無淵源。只是見三位相逼過甚,想代他說一個情。常言道得好:能罷手時便罷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劉老師夫婦既已受傷,三位便容讓幾分如何?”

锺兆文心中急躁,暗想在此耗時已久,莫要給劉鶴真乘機走了,當下向大哥使個眼色,慢慢移步,便想從胡斐身旁繞過。

胡斐雙手一伸,說道:“三位跟劉老師有什過節,在下全不知情。但那劉老師有要事在身,且讓他辦完之後,三位再找他晦氣如何?那時在下事不幹己,自然不敢冒昧打擾。”锺兆文怒道:“我們就是不許他去辦這件事。你到底讓不讓道?”

胡斐想起劉鶴真夫婦對答之言,說那通書信幹連著無數仁人義士的性命,眼見這锺氏三兄弟形貌兇狠,顯然生平作惡多端,料想今日若不動手,此事難以善罷,於是哈哈一笑,說道:“要讓路那也不難,只須買路錢三百兩銀子。”

锺兆文大怒,一擺哭喪棒,上前便要動手。锺兆英左手一攔,說道:“二弟且慢!”探手入懷,取出四只元寶,道:“這裏三百兩銀子足足有余,便請取去。”锺兆文叫道:“大哥,你幹什麽?”他想锺氏三雄縱橫荊楚,怎能對一個後輩如此示弱?但锺兆英知道事機急迫,非盡快將劉鶴真截下不可,事有輕重緩急,胡斐這樣一個無名少年,合三兄弟之力勝之不武,但稍有耽擱,那便誤了大事,因此他說要買路錢,便取三百兩銀子給他。

這一著卻也大出胡斐的意料之外,他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並不伸手去接,說道:“多謝,多謝!锺老師說這四只元寶不止三百兩,可是晚輩的定價只是一百兩銀子一位,三位共是三百兩,倘若多取,未免太不公道。這樣吧,咱們同到前面市鎮,找一家銀鋪,請掌櫃的仔細秤過,晚輩只要三百兩,不敢多取一分一毫……”

锺氏三雄聽到此處,垂下的眉毛都豎了上來。锺兆英將銀子往懷裏一放,說道:“二弟,三弟,你們先走。”向胡斐叫道:“亮兵刃吧。在下討教老弟的高招。”

胡斐見他神閑氣定,實是個勁敵,自己單刀已給袁紫衣搶走,此時赤手空拳鬥他三人,只怕難以取勝。他一想到袁紫衣,心中微微一甜,但隨即牙齒一咬,心思若非你取去我的兵刃,此時也不致處此險境,眼見锺兆文、兆能兄弟要從自己身側繞過,卻如何阻擋?心念動處,倏地側身搶上兩步,右拳伸出,砰的一聲,擊在锺兆英所乘的黃馬鼻上。這一拳他用了重手法,正是胡家拳譜中所傳極厲害的殺著。那黃馬立時腦骨碎裂,委頓在地,一動也不動的死了。

這一下先聲奪人,锺氏三雄都是一呆。胡斐順手抓起黃馬的馬鞍,微一用力,馬肚帶已然迸斷,他將馬鞍擋在胸前,雙手各持一根鐙帶,說道:“得罪了!只因在下未攜兵刃,只好借這馬鞍一用。”說著左手的鐵鐙揮出,襲向锺兆文的面門,右手鐵鐙橫擊锺兆能右脅,雙鐙齊出,已攔住兩人去路。

锺氏三雄又驚又怒。三兄弟本來都使判官筆,但八年前敗於苗人鳳手下,引為奇恥大辱,從此棄筆不用,三人各自練了一件奇形兵刃,八年苦功,武功大進,滿心要去和苗人鳳再決雌雄,豈知在這窮鄉僻壤之間,竟受這無名少年的折辱?锺兆英一聲呼嘯,兆文、兆能齊嘯相應、嘯聲中陰風惻惻,寒氣森森,胡斐聽了,不由得心驚,只見三人舉起鐵靈牌、哭喪棒、招魂幡,分自三面攻上,當即將馬鞍護在胸前當作盾牌,雙手舞動鐵鐙,便似使著一對流星錘,居然有攻有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