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行漫道(第5/9頁)

陸漸收緊袍子,裹住姚晴的腳尖,又將面龐貼上少女小臉,只覺冷膩枯瘦,全無熱氣,陸漸眼鼻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傻子。”姚晴忽地張眼,“你弄痛我啦!”陸漸強笑道:“我怎麽弄痛你了?”姚晴伸出手來,手指棱棱見骨,她輕輕撫摸陸漸的嘴唇,嘆道:“你的胡子長了,紮得人好痛。”陸漸苦笑道:“該死,一不留神,就長了這麽長了。”姚晴吃吃地笑,笑著笑著,流下淚來。

“阿晴,別急!”陸漸忙道,“西城就要到了。”姚晴搖頭說:“陸漸,我並不怕死,我只怕一件事。”陸漸道:“怕什麽?”姚晴盯他半晌,淒然笑笑,搖頭說:“你啊,真是天字號的大傻瓜,你有谷笑兒一半的聰明就好了。”陸漸道:“谷縝的聰明,我這輩子也比不上。”姚晴瞥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幾句話的工夫,其他人已經走遠,谷縝立在高處,迎著風雪揮手,陸漸當即吸一口氣,抖擻精神,追趕上去。

奔走一程,忽覺耳輪濕軟,卻是姚晴輕輕噬咬,陸漸渾身發僵,忙道:“阿晴,別淘氣。”姚晴輕聲說:“傻子,你跑得比馬兒還快,也不怕累著麽?”陸漸道:“我不累。”他氣息悠長,急奔之時,吐氣開聲也如平時。

沉默一下,姚晴忽道:“傻子,你怎麽就不問問我,到底怕什麽呢?”陸漸道:“是呀,你怕什麽?”姚晴啐道:“你真是冬天的蛤蟆。”陸漸道:“什麽意思?”姚晴咯咯笑道:“冬天的蛤蟆,捅一下動一下。”陸漸不覺默然,姚晴忍不住問,“怎麽,生氣啦?”陸漸搖頭道:“我沒生氣,我只是想,跟你比起來,我就是一只井裏的癩蛤蟆,你卻是頂漂亮的天鵝,我再怎麽努力,還是配不上你。”

姚晴鼻間一酸,沖口罵道:“臭小子,你又來氣我!”陸漸怪道:“我怎麽氣你了?”姚晴按捺胸中激蕩,冷冷說道:“你自輕自賤也就罷了,何苦拉我墊背?”陸漸苦笑一下,足下加快,陡然間,道路轉折,前方兩峰對立,危崖聳峙,峰尖沒入無邊陣雲。

“‘西天門’到了。”虞照聲如驢鳴,“這兒是山部地盤,我跟他們打個招呼!”甩開大步,幾步趕到峰前,高叫道,“虞照在此,山上哪位同門當值?”話音未落,山頂霹靂般一聲響,一塊圓滾滾、光溜溜的巨石從峰頂飛瀉而下,“轟隆”一聲落在虞照身前丈許,泥石飛濺,地為之動。

虞照吃驚道:“山上的,什麽意思?”山上一個洪亮的嗓音說道:“虞師弟,對不住,城主有令,不容你等通過。”山下眾人均是色變,虞照皺眉未答,仙碧已叫道:“郎師兄麽?”山上那人嘆道:“正是郎全。”仙碧冷冷道:“郎師兄,你可知道崔師兄怎麽死的?”郎全道:“我知道。”仙碧道:“知道了,為何還要阻攔我們?”

郎全沉默半晌,徐徐道:“家師不識時務,自取敗亡,我等弟子,應該引以為戒。”仙碧氣得面色發白,左飛卿一揮袖,揚聲說:“郎師兄,我素來敬重於你,你如此做,必有苦衷。”郎全嘆道:“左師弟,拋開別的不說,我山部上下數百口,總要活命吧!”虞照怒道:“就為這個?郎全,我敬你是條好漢,如今怎的成了貪生怕死的懦夫?”郎全道:“師弟沒有妻子兒女、父母兄弟,又怎知這其中的苦楚?”虞照冷哼一聲:“說來說去,虞某唯有硬闖了。”郎全嘆道:“郎某鬥膽,領教雷部天威。”

谷縝忽道:“虞兄!”虞照道:“怎麽?”谷縝笑道:“山部這一回做了好事,虞兄不必動怒。”虞照怒道:“給萬歸藏當看門狗也是好事?”仙碧白他一眼,說道:“谷縝的意思你不明白嗎?郎全這一席話,不就是說萬歸藏正在西城?我最怕的就是追錯了方向,萬歸藏既在帝之下都,‘馬影’十九也在,這不是好事是什麽?”虞照撓頭道:“似乎有點兒道理!”仙碧道:“何止似乎,根本就是!”

谷縝笑道:“我看這‘西天門’地勢奇險,硬闖難以成功,勢要聲東擊西,出奇制勝。虞兄、仙碧小姐、陸漸和我扮作正兵,硬闖山門,左兄輕功高妙,扮作奇兵,偷上山頂……”仙碧吃驚道:“飛卿一人,豈不太弱?”谷縝道:“既是奇兵,宜少不宜多。”仙碧方要再說,寧凝忽道:“我隨左部主一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