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伍十世之盟

神梯的末端,是一個水井大小的出口,四周全是黑炭渣一樣的堅硬巖石,如犬牙般嶙峋交錯,幾十步外,就是一個熱浪灼人的火池,裏面翻滾著熾熱的石漿。還不時飛濺出來,落在附近。

李煊他們不敢多作停留,急忙沿著山脊向更高的山峰而去。其實他們也不知該怎麽走,但既然王毛仲和李守德守著的那個地方離山頂還有相當一段距離,那麽往高處走,肯定不會正好碰到他們二人。

這山路越走越險,也越走越寒。離那火池漸漸遠了後,山上已是滿布積雪,踏上去有沒膝之深。李煊說道:“如今我們要到哪裏去?”

爾朱陀道:“李隆基必然會派兵四處捕拿我們,這可如何是好?”地母夫人望著昏迷中的賀蘭晶,說道:“我們還是要想辦法回到黃泉地肺之中,那裏面機關重重,賊人不可能盡數知曉,而且還要尋得丸藥為晶兒療傷治病。”

李煊和爾朱陀心想不錯,都滿口答應。此時正是黎明時分,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映出天邊朵朵雲霞燦爛。大家辨了一下方向,略事休息,就直奔長安城邊黃泉地肺的最近入口而去。

然而,這條路很危險,直奔長安城,弄不好就是自投羅網。

所以幾個人都格外小心,快出山谷時,已是黃昏時分,一座漢代殘存的烽火高台已經赫然在目。這高台上,就有一個密道入口。眼見殘陽如血,四周靜謐無人,只有風聲瑟瑟,吹得野草遍野起伏,眾人都是長籲了一口氣。

這座烽火高台,已被千年來的風雨腐蝕得面目全非,望樓已經坍塌了一半,障塢也毀得不成樣子,但雄偉的形制仍然存在。

眾人急急登上烽火台,此時爾朱陀身上的創口因用力過度,又滲出斑斑鮮血。李煊勸他再裹紮一下,爾朱陀卻焦躁道:“這算什麽,先進入密道要緊。”

在地母夫人的指引下,李煊和爾朱陀迅速揭開望樓正中那幾塊地磚,只見下面全是白灰砂石,地母夫人說:“揭去這表面約半尺厚的灰土,就有一個青石板,石板揭開後,就是密道的入口,有石階蜿蜒而下的。”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在吹號角,四周聚過來一隊鐵騎,為首一名大將,口中叫喊:“四面圍住,休得讓玉扇門的首腦人物跑了!”

大家聽了,都是一驚,急忙快速行動,連地母夫人也降尊紆貴,親自動手幫忙。哪知下面那塊青石板揭開後,卻看不見密道,仍舊是十分堅硬的沙石!

地母夫人愕然道:“難道我記錯了?不對啊,這城外的入口最為重要,只有寥寥幾個,我也進出過幾次,焉能有錯?”接著,她又俯身仔細查看了一下,嘆道:“此處確為密道入口,只是事先被敵人填塞了。你看,密道四周所鑲的石條還是完好無損。”

李煊看時,果然見幾道刻有卷雲花紋的石條組成一個四方形,深嵌在土中,足以證明地母夫人所料的是明確無誤的。

但事到如今,明白了卻又能如何?

地母夫人嘆道:“這李隆基早已安排下了種種詭計,我們事事落於其彀中,看來也是氣數將盡!”

李煊拔出蟠鋼魚腸劍,爾朱陀橫持陌刀,守住登上烽火台的階梯,準備做最後一搏。然而,下面這些軍兵,只是緊緊圍住,卻並不上前攻擊。

眼見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有兵將趕來,將這個烽火台圍了個水泄不通。幾萬人一起行動,很快就在四周挖了一條深深的塹溝,又將尖硬的樹枝竹片立在溝旁,牢牢地圍住。

爾朱陀笑道:“這群蠢貨,真是生搬硬套,這種鹿角丫杈本來是對付騎兵沖擊的,我們現只有四人,也無戰馬,卻如此小題大做,可笑啊可笑。”他頓了一頓,又說道,“嗬,連攻城的投石機也運來了,你看……”

暮色之中,李煊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一隊兵丁推過來一個巨木做成的龐然大物,不禁暗暗心驚,這樣巨大的投石機械他在安邑鬼宅被毀時見過。巨大的石球裹了浸透了火油硫黃的棉絮點燃後投出,有著地裂天崩一般的威力。

如今的形勢,已是困於絕境,李煊嘆道:“早知終究無法逃脫,還不如就大家一起死在那個石殿之中,倒也算團圓。”地母夫人唇角顫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又覺得多說無益,就沒有開口。

然而,這些兵士只是將這座漢代烽火台牢牢圍住,卻並沒有前來進攻。李煊等人很是奇怪,只有地母夫人猜到了幾分。

好在這一夜,正是月圓時分,一輪明鏡般的朗月照得大地一片通亮。李煊和爾朱陀輪流戒備,其實,眾人也知道戒備無用,這台下的大軍如果怒潮一般沖過來,又如何能抵禦得了?

夜半時分,只見又有一隊人馬飛馳而來。雖在月光之下,卻依稀看得出這一隊兵將身著錦衣軟甲,人高馬壯,是皇家萬騎中最精銳的禦前護衛。當先一人,張弓搭箭,射上來一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