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一章 勢單力薄(第2/4頁)

說到此處,她的語音突然一頓,快速仰首,同時雙腕齊抖,向院墻處射出了數枚飛刺。

利刺破空的尖嘯聲中,兩條人影被逼得從墻上躍出,身在空中時拔出了腰刀,一落地便徑直撲向了戚夫人。

何成大吃一驚,高聲呼喝著來人,轉身奔回屋內去取兵器。他這一離開,戚夫人一人對戰兩人,立時被逼退了數步,小臂處一幅衫袖也被刀鋒削去。

不過來者拼盡全力,為的也就是這一瞬間的上風,拼出了脫身的機會後毫不戀戰,立即躍上墻頭,向外逃去。

護衛們隨後湧入院中,何成也取刀奔出,眼見來者的身影快要消失,急忙喝令放箭。幾名弓手倉促搭弦準頭不夠,飛出的箭雨大部分落了空,只有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個黑影的後背,但力道不足,他也只是輕晃了一下,便被同伴挽腰一起帶走。

戚夫人早在護衛們出現時便退入陰影,悄然隱去,何成也完全顧不上她,帶著人又急又怒地追到府門外,把周邊幾個巷子徹徹底底搜索了一遍,鬧到半夜也沒能找出半絲蹤跡,最後只得懊惱地偃旗息鼓。

撞開小院的門板踉蹌奔入時,譚恒的步子已甚是虛軟。留守的親衛們驚慌地一擁而上,從嶽銀川的手中將他接了過來,擡進房中,高舉油燈檢視傷口。

由於箭鏃未拔,嶽銀川又一路緊壓著,失血的狀況不算嚴重,只浸染了半幅衣衫。但是箭口的位置是在右後背上,不知是否傷到了內腑,幾個人不敢隨便亂碰,小乙轉身便想要去找個大夫。

“不能去!”譚恒咬牙抓住了他的手臂,擡頭看向嶽銀川,“真的不能去……”

嶽銀川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面色甚是猶豫。巡防營負責帝都安防,可以無聲無息地全城查探。他們幾個都是外來者,無論找到哪家醫坊求診,人家都沒理由在被官府詢問時替他們隱瞞。萬一因此被蕭元啟發現了佩兒還活著,以嶽銀川的位階根本無力直接與之對抗。

“沒事的,我覺得還好,”譚恒滿頭冷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就這點傷,屋子裏誰沒挨過啊,將軍直接動手吧。”

嶽銀川定了定神,轉頭吩咐親衛準備了熱水白巾,又朝譚恒嘴裏塞了軟帕咬著,叫兩個人按住他的肩頭,親自伸手握住箭柄,抽腕猛地一拔,頓時血珠四濺,小乙趕緊用厚厚的一塊布巾壓了上去,用力綁緊。

帶血的箭頭在燈光下鋒利閃亮,但萬幸只是護院所用,並非軍制,沒有倒鉤和血槽。譚恒被搬放到床上後沉沉睡去,呼吸聽上去倒還平穩。嶽銀川在床邊守到了後半夜,摸著他額頭沒有發熱,擔憂之情這才稍平,漸漸又將心思轉到下一步應該怎麽辦上頭去了。

萊陽王與東海共謀這樣的大事,私下聯絡往來必然頻繁,他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總得有一個心腹負責聯絡。按照佩兒的說法,深夜替他處置夜光珊瑚的人就是近期升任巡防營統領的何成。嶽銀川覺得萊陽王府沒有辦法接近,但這個何成的私宅卻不是銅墻鐵壁,所以在暗中觀察了幾天之後,終於決定偷偷潛入,想要從他這裏找到一個突破口。

可惜想法雖然清晰,結果卻沒有那麽如意。譚恒此刻昏躺在床上,何成也必定會加緊防備,除了從一個神秘女人身上扯下了半幅袖衫以外,嶽銀川在這場冒險裏幾乎算是一無所獲。

不遠處隱隱傳來雞鳴之聲,淡淡曙色爬上窗欞。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幅深藍袖衫,借著微光細細又看了一遍。

織造精密上乘的布料鎖口處,繡有三層海水托珠的紋飾。身在東境多年,嶽銀川當然能認出這是東海貴胄專用的圖樣,可這依然不是什麽有力的證據,就算再加上佩兒的全部證詞,蕭元啟也能很輕易地為他自己辯護開脫,甚至可以振振有詞地把這次舉發描述為構陷。嶽銀川遠道而來,京城雲端之上的這些貴人他一個都不熟悉,不知道能去說服誰,更不知道能夠信任誰,思來想去怎麽都有風險,根本沒有萬全之策。

天光漸漸大亮,朝陽斜照入內。床上的譚恒翻動了一下,觸痛傷口醒了過來,第一眼便看見嶽銀川坐在桌案一側,正提筆向石硯中濡墨。

“將軍寫什麽呢?”譚恒半撐起身子努力想看清楚,“拜帖?要遞給誰的?”

傷成這樣了還這麽好奇,嶽銀川拿這個副將也很無奈,過來遞了杯水讓他喝著,解釋道:“我又想了想,這麽大一件事,不管咱們去找誰,最後都不可能邁過荀首輔來處置,與其亂冒風險,還不如直接找他。他雖與萊陽王有姻親之好,但畢竟當朝這麽多年,又是太後娘娘嫡親的兄長,真跟東海有什麽牽連的可能性也不大。年下正是該走動的時候,我這張拜帖遞出去順理成章,不會引發萊陽王的注意。只不過按我的品級,也不知道要排到哪天才能跟首輔大人說得上話。在那之前,你就好好養傷,咱們安靜地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