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魏國崛起(第2/11頁)

《孫子兵法》第四篇第五條記載:“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也就是說——土地的縱深決定國家的實力,國家的實力決定可投入作戰的人數,部隊的人數決定戰鬥力的強弱,戰鬥力的強弱則是勝負的關鍵。

魏氏之所以鬥不過秦國,最根本的問題在於沒有戰略縱深。魏軍攻克秦國一城兩地,對秦國來說只是皮毛之傷;秦軍攻克魏氏一城兩地,那就是傷筋動骨,甚至有性命之虞。

如何才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一個名叫蔔商的人出現在魏斯的視野裏,他將成為魏斯生命中最重要的貴人。如果有讀者對這個人名表示“沒聽過,真的沒聽過”——沒關系,孔丘聽過吧?他就是孔丘的得意弟子,姓蔔,名商,字子夏,被世人尊稱為蔔子。

還是覺得印象不深刻?那好,請看下面幾句話: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

“賢賢易色。”

“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前面三句,即出自蔔商之口;後面一句,則是孔丘對蔔商的告誡。在孔門弟子中,蔔商的地位至少可以列入前十名,而且最重要的,他被認為是《論語》的主要編輯者。

有這麽一個故事,某一天蔔商問孔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這是什麽意思?”

孔丘看著院子裏的一株桃樹,漫不經心地說:“畫畫的事兒,不也是最後才加以勾勒嗎?”

本以為蔔商會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蔔商馬上說:“您的意思,人必須先有忠信之質,然後再用禮去約束自己的行為,是嗎?”

孔丘又驚又喜,連聲說:“蔔商這孩子,我可以跟他談論詩歌了!”

這個故事記載於《論語》之中。孔丘循循善誘,蔔商一點即通,在歷史上傳為佳話。當然,考慮到蔔商本人正是《論語》的編輯,我們也可以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孔丘死後,蔔商遊歷天下,最終在晉國的西河地方安頓下來,設館收徒,傳授學問。

這個地方,正是魏氏的勢力範圍。當魏斯聽說蔔商到來,便主動找上門去拜訪。

魏斯第一次見到蔔商,請教了一個關於音樂的問題:要我穿得整整齊齊去聽周朝古樂,總是昏昏欲睡;但是聽鄭、衛之音,就精神百倍,樂此不疲,這是為什麽?

儒家講究禮樂教化,周朝古樂多記聖人教諭,被視為樂之典範,孔丘還花了大量時間來整理它們。而鄭國和衛國的音樂,多寫男女私情,是在市井之間流傳的民間小調。

蔔商回答:“周朝古樂,是用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鄭、衛的小調,乃是靡靡之音,毫無節制。您問的是樂,愛的是音,依老朽之見,您是把樂和音搞混啦!”

蔔商順著這個話題,勸魏斯親近賢臣,遠離小人,注意自己的愛好,檢點自己的行為。

魏斯大受啟發,當場向蔔商行弟子之禮,並且邀請蔔商到安邑去講學,擔任他的顧問。

蔔商欣然應允。

在當官這件事上,蔔商和他的老師一樣,沒有任何扭捏。正如他自己說的,“學而優則仕”。如果空有一肚子學問,不通過當官來實施,豈不是等於空談?

但是,他和孔丘也還是有所區別。孔丘終其一生,志在克己復禮,幻想恢復傳統秩序,將周禮的復興作為最高理想;蔔商則不拘泥於周禮,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學問解決現實問題。

換句話說,孔丘是理想主義者,關注“這個世界應當如何”;蔔商是經驗主義者,關注“如何改良這個世界”。後世有學者認為,蔔商的學術主張在某種意義上孕育了戰國時期的法家思想。

蔔商的到來,給安邑帶來一股清新務實的學風,同時還給魏斯帶來一批能人志士。這些人或是蔔商的學生,或是蔔商的朋友,或是蔔商的仰慕者。他們聽說蔔商在魏斯那裏受到重用,紛紛來到安邑尋找自己的前途。一時之間,魏斯門下人才濟濟,形成了戰國時期第一個人才集聚中心。

有一次魏斯請蔔商的學生田子方宴飲,席間有人奏樂。魏斯精通音律,難免要賣弄一二,說道:“鐘聲有些不協調,左邊的高了一點。”田子方笑而不語。魏斯問:“先生為什麽笑呢?”田子方說:“為人君者,不應該把心思放在娛樂上面。音樂嘛,聽得明白就行了,像您這樣善於鑒賞音樂,我擔心會疏於管理朝政。”魏斯點頭稱善,虛心接受了意見。

一日魏斯的世子魏擊出行,遇到田子方。魏擊下車行禮,田子方卻大大咧咧,一笑而過。魏擊很惱怒,攔住田子方說:“究竟是富貴者盛氣淩人,還是貧賤者盛氣淩人?”田子方說:“當然是貧賤的人啦,富貴者哪裏敢對人無禮!國君盛氣淩人就會亡國,大夫盛氣淩人就會失去封邑。像我這樣貧賤的遊士,話不投機,行為不爽,拍拍屁股就告辭了,有什麽好操心的呢!”魏擊馬上向田子方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