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圍困與謀殺(第4/7頁)

圭恰迪尼在9月24日到達時就發現:

這裏的人民已經疲憊不堪,資源也已經消耗殆盡,佛羅倫薩城外幾英裏之內的鄉鎮都被摧毀了,很多佛羅倫薩轄屬的鄉村裏,農民數量銳減,幾乎沒有多少老百姓能幸存下來。

連圭恰迪尼自己的鄉村別墅也被毀了。他很快就下定決心,如果這個國家還想重新“振興起來,溫和的手段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所以,他後來也不再采取什麽溫和的手段了。一個被稱作“憤怒者”(Arrabbiati)的極端反教會團體的首領弗朗切斯科·卡波尼(Francesco Capponi)受到了酷刑的折磨,並最終被處決。他的一些支持者也落得相同的下場。新當選的首席執政官拉法埃拉·吉羅拉米(Raffaele Girolami)也被判處了死刑,不過最終減輕為終身監禁。還有大批市民領袖被判處了永久流放。

為了取代這些人在城市政府中的位置,教皇讓此時已經19歲的亞歷山德羅·德·美第奇(Alessandro de’Medici)回到佛羅倫薩。教皇不但從查理五世手中為這個有著濃黑卷曲頭發的年輕人買下了彭內公國(Dukedom of Penne),還希望他將來可以迎娶皇帝的親生女兒瑪格麗特(Margaret)。

教皇余生再也沒有回過佛羅倫薩,然而這個城市的未來就這樣被他果斷粗略地確定了下來。教皇又把另一個美第奇家族的私生子伊波利托封為樞機主教——雖然這個樂觀、愛交際、奢侈縱欲的年輕人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然後就開始把全部的精力投到了這個家族最後的資源上——年僅12歲的凱瑟琳·德·美第奇——一個蒼白、瘦弱,長相平平但意志堅定的小女孩兒。教皇對她寄予厚望。有傳聞說,教皇之所以封伊波利托為樞機主教,就是為了讓他無法成為凱瑟琳締結婚約的對象,因為凱瑟琳似乎對這個男孩兒表現出了過分的喜愛,而克萊門特絕對不會允許這個女孩兒選擇一門無論是對美第奇家族還是對教皇本人都沒有什麽利益可圖的婚事。實際上,他已經打算讓她嫁給法國國王的兒子了。

如此有野心的計劃當然需要極為精巧的策劃。教皇既不能表現得太熱切,又不能不征求帝國皇帝的許可。他把這樣一個角色扮演得出神入化。威尼斯的大使就完全被教皇騙到了,根本沒想過教皇其實早已暗中認定這門親事;而皇帝則以為法國宮廷一定不會同意這樣的安排,所以當教皇到博洛尼亞尋求他的許可時,他完全沒有把這當成什麽大事就隨口同意了。然而,令皇帝非常意外的是,法國人絲毫沒有反對這門親事。於是在1533年10月28日這一天,教皇在馬賽親自主持了14歲的烏爾比諾女公爵凱瑟琳·德·美第奇與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的二兒子——奧爾良公爵亨利·德·瓦盧瓦(Duke of Orleans Henri de Valois)的婚禮。

這次婚禮也是克萊門特的最後一次成功了。他在前往馬賽主持典禮之時就已經病了;而婚禮之後,滿載著最終由羅馬和佛羅倫薩的納稅人埋單的昂貴禮物回到梵蒂岡時,教皇已經是個將死之人。此時的他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本來就有一點斜視的右眼幾乎完全失去了視力,肝病又使他的皮膚總是蒼白中透著蠟黃。讓他煩憂的還有來自各方的麻煩事:英國在與他爭論羅馬教廷至高無上(the Holy See)的地位問題;皇帝因為對美第奇家族與法國結親不滿而對教皇敵意日盛,重新提出組建教會大議會(General Council of the Church)的要求;而最令教皇發愁的,莫過於伊波利托和亞歷山德羅之間持續的不和,以及由此可能招致美第奇家族再一次失去佛羅倫薩的危險。

1534年9月22日這天,當本韋努托·傑利尼去向教皇展示自己為他設計的模型時,發現教皇躺在床上,病情急劇惡化:

教皇命人取來眼鏡和蠟燭,即便如此他依然無法看清楚我的作品。於是他改為用手指觸摸模型的方式來鑒別。撫摸了半天之後,教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對自己的一個朝臣說覺得對不起我,如果上帝能恢復他的健康,他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報酬。又過了三天,教皇就去世了。

傑利尼承認當他親吻去世教皇的雙腳時,眼中不禁充滿了淚水,可是除他之外沒有人為教皇哀悼。相反,羅馬為此而歡慶。像弗朗切斯科·韋托裏形容的那樣,教皇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從一個偉大且受尊敬的樞機主教變為一個渺小而不被尊敬的教皇”。每天夜裏都有人闖進聖彼得大教堂,教皇的屍體被用劍釘在棺材板上;暫時的墓碑上被塗抹了汙物,連下面篆刻的碑文“至尊克萊門特教皇”(Clemens Pontifex Maximus)也被惡意塗改為“至惡的教皇”(Inclemens Pontifex Minimus)。[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