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教與核威脅(第3/5頁)

伊斯蘭教教堂之為“清真寺”本為至潔至正。信民齊聲禱告,集體膜拜,印度教徒以神龕裝置各色神靈,可能三頭六臂,也可能鑼鼓喧天。印度教徒崇拜神牛,痛恨伊斯蘭教徒宰牛。兩方相遇,經常口舌相譏,以致投石塊,動拳手,彼此都以為自己在護衛神明,亦無法妥協,以致非死傷狼藉不休。1947年劃國界時雙方難民越界投奔遷移,在不少村落中車站前引起大小規模沖突,死者總數據估計在五十萬至百萬之間。

印度教之神學哲學思想深具一種精神勝於物質之觀念,而印入亦以此自豪,甘地之消極抵抗終使英國退出印度。以後尼赫魯又發揚而為“不結盟方略”(non-alignment),不結盟與“中立”、(neutral)不同,後者站在爭執者兩端之間,好歹不聞不問。不結盟雖不袒讓一方,對好歹偏要聞問,不過以一時一事為依歸,不完全依附一方之邏輯。當日東西冷戰之間,兩方都在爭取第三世界,而一時印度之外交家品評人物議論是非,自信獨具精神上之優越態勢,各方對之亦無可如何。而印度亦仍同時接受美蘇外援。

印度與中國交惡,亦離不開雙方自大立場。蔣介石時代中國國民黨即以扶助弱小民族自居,第二次大戰期間蔣介石訪問印度會見甘地及尼赫魯,此行引起丘吉爾不滿,而蔣箴告印人,謂英國已允許戰後給予印度自治領地位,應即接受與之合作,亦使尼赫魯等反感。彼等以蔣抱優越感,自以為授惠於人,實際則空口瞎吹。此種反應見於日後中國內戰期間印度予蔣及國民政府之尖刻批評。

背景上自19世紀以來西方作家即經常以中國與印度並列。兩者均為文明古國,兩者均人口眾多,在近世紀不僅落後而且彼此淪為西方之殖民地。但中國人自問未曾亡國,只以印度朝鮮為戒,不屑與印度朝鮮為伍。人種上之偏見亦以印度人皮膚黧黑,能力智慧必為低下。不知大部印人屬雅利安語系,面目輪廓與歐人同,亦睥睨中國人。又兩方均以生活最低現象概括對方,實際印度之高層社會語言態度舉止全部效法西方,尚為中國所無。

我曾遇一同事雲:“歷史上印度授予中國者甚多,得自中國者絕無僅有。”我不能謂之顛倒史實。佛教之傳入亦影響中國美術建築及哲學思想等,無可置辯。但彼未提及的乃是文化輸入由於中國僧人往印取經,而甚少得力於印度高僧來華傳教。而此同事對鄭和航行時孟加拉叠向明廷朝貢一事則不願提及。此等情節迄今尚少記載,只有長期往來兩者之間方可道及。只見得彼此之間國民心理甚可能左右外交關系。尼赫魯聞及中共已自青海及新疆修築公路至西藏,曾說:“以我們落後的鄰邦能有如是成就,也是好事!”其言辭指向偏在印度強於中國。(不過我於五十余年前旅行於印度,眼見彼邦交通通信實優於中國。)

1949年毛澤東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印度緊隨英國,即於翌日承認。以後又陸續為中共捧場,希望其在聯合國取得台灣政府所占席位。1953年尼赫魯至北京傳達艾森豪威爾旨意,如中共繼續拒絕在韓國停戰,美軍將使用核武器。以尼赫魯外面示好內心蔑視中國之態度,中共對其善意之反應,亦可能如印度在1942年對蔣介石善意之反應。

凡新興國家必有振興軍備整飭歷史上邊疆狀態,印度雖表彰其和平處世宗旨,對茲項籌劃從未放松。立國以來,已與巴基斯坦交戰三次。1971年幹預東巴基斯坦內亂,進而促使其獨立為孟加拉國。1959年以武力占領葡屬港口哥亞(Goa)。1960年間與尼泊爾發生爭執,尼人謂其窩藏彼國反政府人士。對付錫金則先促成其承認為印度之保護國,1975年終並入印度為第二十二省。可是中國自人民政府成立以來,亦陸續用兵於四方。其原因可能不同,然印人亦至難接受其解說。

中國於1950年開始進兵西藏,印度抗議,中共斥其幹預中國內政。1959年達賴喇嘛出走,印人縱之組織流亡政府,藏人奔印者十萬。至今達蘭莎拉(Dharmsala)接受外國援助,儼如藏人城市,喇嘛僧侶馳吉普車於街衢,為中印交惡一大主因。

1962年中印軍事沖突發生於東部在印度之阿薩密(Assam)與西藏交界處,西部即在西藏新疆與喀什米爾毗連山區,兩處以前均無人煙,亦均為兩方爭執之地。但西方媒體大部接受印度立場,謂人民解放軍侵占印度領土。事後西方學者考證則又謂軍事接觸咎在尼赫魯,他曾下令驅逐中國軍隊,不料印軍大敗。人民解放軍除自確系印度國境之一部撤退並發還俘虜單方宣布停戰外,迄無解決方案,而尼赫魯亦不久含憾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