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2:防禦工事(第2/6頁)

據點通常由小型主權政體修造,或者是主權政體分裂後的產物;在中央權威尚未建立,或雖然存在但自顧不暇,或業已崩潰的時候,據點就會大量湧現。古希臘人在現代土耳其和西西裏海岸上修建據點來保護他們在殖民早期建立的各個商業定居點;諾曼人在英格蘭大興土木。從1066年到1154年間,諾曼人可能建造了900座大小不一的據點,小的用1000個人工日就能造好,大的則需要24000個人工日。修造這些據點的目的是要加強諾曼人對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統治。羅馬人在“撒克遜海岸”建造的據點,如裏卡爾弗城堡和佩文西城堡,為的是不讓條頓海盜趁羅馬帝國在公元4世紀力量衰退之機來進犯英格蘭東南方的海岸線。不過,撒克遜海岸的城堡其實不是單獨的據點,而是防禦工事的第三種形式——戰略防禦——的組成部分。有的戰略防禦是連綿不斷的,哈德良長城在維護良好的時候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但更經常的是在防線上建立單個的據點,如果敵人發動全線攻擊,可以彼此呼應配合,禦敵於防線之外。戰略防禦的性質決定了它耗資巨大,無論是修建,還是維護和駐防,都所費不貲;它是社會富饒和政治發達的標志。

蘇美爾各個高墻深壕的城邦被薩爾貢收歸中央控制之下後,可以說形成了一套戰略防禦體系,不過這套體系不是有意計劃建成,而是逐漸自然形成的。第一套有計劃修建的戰略防禦體系似乎是古埃及第十二王朝的法老自公元前1991年起修造的努比亞碉堡線。這條碉堡線最終完成後,沿尼羅河從第一瀑布到第四瀑布綿延250英裏,兩邊的尼羅河和沙漠盡在掌握之中,各個碉堡之間也許是通過烽火信號守望相助。考古發現再次證明,那裏的工事設計已經具備了戰略防禦的所有要素;後人只是因循了這些要素,並未添加任何新東西。最早建立的碉堡坐落在第一瀑布附近,那裏的河谷地方寬闊,可供人務農為生;建造碉堡就是為了保護農田,並扼守大河。埃及人進入野蠻的努比亞和狹窄得多的上尼羅河地區之後,也在那些地方修建了碉堡,這些後來的碉堡主要用於軍事用途。留存下來的文字記錄表明,尼羅河上遊的碉堡是作為真正的軍事前沿而設計的。辛努塞爾特三世(Senusret Ⅲ)法老立了一座自己的雕像,並立碑寫道:“我比祖先向南航行得更遠,劃定了邊界。我擴大了祖輩留下的疆土。我的兒子誰若能維持這片疆土……他就是我的兒子,是天潢貴胄……但誰若丟掉這片疆土,不肯為它而戰,他就不是我的兒子。”這段銘文是在塞姆納的一座碉堡裏發現的,時間是公元前1820年。辛努塞爾特自立的雕像沒有找到,但在同一座碉堡裏發現了把他作為神來供奉的雕像,時間估計為公元前1479—前1426年間。這清楚地證明,他的子孫後代銘記住了他要他們保住他贏來的土地的告誡。

古埃及人在努比亞的邊疆政策成了後來各處帝國的樣板。塞姆納建造了3座碉堡,在河的兩岸形成掎角之勢,還修建了水渠從河中引水;碉堡面向陸地的一面修了幾英裏長的泥磚墻保護向南的道路。3個碉堡都設有很大的谷倉,其中兩個谷倉的儲量足以供應數百人一年的口糧;存糧也許靠位於阿斯庫特的後方供應中心來補充,那是一座島上堡壘,顯然就是為了儲存糧食而建的。另一段銘文說明了守軍的職責:“防止努比亞人由此……向北方去,無論是步行還是乘船,也防止他們趕著牲口經過此地。去伊肯從事貿易或遞送官方信件的努比亞人不在此例。”在碉堡前方的地帶,一支由努比亞的沙漠民族麥加人組成的埃及沙漠巡邏隊定期進行巡邏。(在底比斯發現的寫在莎草紙上的《塞姆納快訊》上登載有一份典型的沙漠巡邏報告:“派去巡邏沙漠邊緣的巡邏隊……回來後向我報告說:‘我們發現了一隊32個人和3頭驢。’”)在印度西北邊境作過戰的英國軍人對埃及人此一做法必定有所會心。英國人也采用了和古埃及人一樣的做法,他們在印度設有行政區,裏面駐守重兵保護區內的居民;另外有前方區,區內建有純用於軍事目的的碉堡,裏面駐紮著軍隊;再往前是“部落”區,在“部落”區內,英國人只管保護道路,管理周邊地方的責任則交給部落民兵,如開伯爾步槍團(Khyber Rifles)和托契偵察隊(Tochi Scouts),可那些民兵與這一整套復雜的防禦結構要防備的人屬於同一族群。

耶利哥城和第二瀑布碉堡的藍圖在世界各地一直沿用下來,這並不值得驚奇;就連它們建成得那麽早也應是意料中事。人一旦開始琢磨把有數的幾個建築和城鎮規劃的要素納入自衛體系,就必然會造出耶利哥或塞姆納碉堡群;同樣,人一旦認識到,要想控制文明和野蠻世界之間的邊界地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收買邊境另一邊的人,利用心理因素把偷獵者變為獵場看守人,也會馬上把這個辦法付諸實施,所以才有了麥加巡邏隊和開伯爾步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