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子及前期墨家(第2/9頁)

墨子反貴族而因及貴族所依之周制。故其學說,多系主張周制之反面,蓋對於周制之反動也。因儒家以法周相號召,故墨子自以其學說為法夏以抵制之。蓋當時傳說中之禹,本有節儉勤苦之名,觀《論語》所說可知;故墨子樂以此相號召也。若必謂墨子法古或法夏,則“非愚則誣”。汪中曰:

墨子者,蓋學焉而自為其道者也。故其《節葬》曰:“聖王制為節葬之法。”又曰:“墨子制為節葬之法”,則謂墨子自制者是也。(《墨子後序》,汪中《述學》卷二,阮氏匯印《文選樓叢書》本,頁六)

墨子之學說,蓋就平民之觀點,以主張周制之反面者也。

二 【《經》、《經說》及《大取》、《小取》六篇之時代】

《墨子》書中《經》及《經說》等篇,乃戰國後期墨者所作。戰國後期遊學之風極盛,誦習簡編,求簡練易記,所以各家作“經”。墨家有《墨經》,《荀子》中引有《道經》,《韓非子》中有《內外儲說》之經。若戰國前期,則尚無此體裁之著作也。(顧頡剛先生說,見《古史辯》第一冊上編頁五六)

古書之為私人著作者,據現在所知,最早為《論語》。《論語》為記言體,其記言體又極簡約。及《孟子》《莊子》書,遂由簡約的記言進而為鋪排的記言,更有設寓的記言,此乃戰國諸子文體之初步。及此以後,則有舍去記言之體而據題抒論者,如《荀子》之一部分是也。舍記言體而據題為論,此乃戰國諸子文體演進之第二步。(傅斯年先生說)《墨子》書中如《大取》、《小取》篇皆為據題抒論之著述體裁,亦非墨子時代所有也。

且《經》、《經說》及《大取》、《小取》等篇中所說,“堅白同異”“牛馬非牛”等辯論,皆以後所有,故孟子雖好辯,而對於此等問題,皆毫未談及也。由此諸方面觀察;可知此六篇為戰國後期之作品矣。故本章講墨子及前期墨家不及此六篇,而於後另章論之。(見下第十一章)

三 【墨者為一有組織的團體】

《墨子·公輸篇》雲:

公輸般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見公輸般。……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般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般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余。……子墨子曰:“……臣之弟子禽滑釐釐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墨子》卷十三頁十一至十六)

於此故事中,可見二事,一者墨子非攻,固反對一切攻勢的戰爭,主張兼愛,固應各國皆愛。但當時強侵弱,眾暴寡之事甚多,而墨子實際救護被攻之國,則只聞有此一事,此亦或可見墨子與宋有特別關系也。二者墨者為一有組織的團體,故救宋之舉,能為有組織的行動,墨子往楚見公輸般,其弟子三百人即在宋守城也。《耕柱篇》雲:

子墨子使管黔遊高石子於衛,衛君致祿甚厚,設之於卿。高石子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者。去而之齊,見子墨子曰:“衛君以夫子之故,致祿甚厚,設我於卿,石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是以去之也,衛君無乃以石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傷。……”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子墨子說。……(《墨子》卷十一頁二十一至二十二)

又曰:

子墨子遊荊(蘇雲:“荊字疑衍。”)耕柱子於楚。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耕柱子處楚無益矣。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知也。”毋幾何而遺十金於子墨子曰:“後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願夫子之用也。”子墨子曰:“果未可知也。”(《墨子》卷十一頁十八)

《魯問篇》雲:

子墨子使勝綽事項子牛,項子牛三侵魯地,而勝綽三從。子墨子聞之,使高孫子請而退之。(《墨子》卷十三頁十)

據此則墨子弟子之出處行動,皆須受墨子之指揮。弟子出仕後如所事之主,不能行墨家之言,則須自行辭職,如高石子之例是也。如弟子出仕之後。曲學阿世,則墨子可“請”於其所事之主“而退之”,如勝綽之例是也。弟子出仕後之收入,須分以供墨者之用,如荊耕柱子之例是也。《淮南子》謂:“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泰族訓》,《淮南子》卷二十頁十四)可見墨子弟子對於其師之絕對服從矣。

墨者之首領,名曰“巨子”。《莊子·天下篇》謂墨者“以巨子為聖人,皆願為之屍,冀得為其後世。”(《莊子》卷十頁九)墨者之第一任“巨子”當為墨子。此外見於《呂氏春秋》者,有孟勝、田襄子、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