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董仲舒與今文經學(第5/13頁)

人與天如此相同,故宇宙若無人,則宇宙即不完全,而不成其為宇宙。董仲舒曰:

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三者相為手足,合以成體,不可一無也。無孝悌則亡其所以生,無衣食則亡其所以養,無禮樂則亡其所以成也。(《立元神》,《繁露》卷六頁十二至十三)

人在宇宙間之地位,照此說法,可謂最高矣。

七 【性情】

就心理方面言之,人之心理中,亦有性情二者,與天之陰陽相當。董仲舒曰:

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陰陽也。言人之質而無其情,猶言天之陽而無其陰也。(《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十一)

性之表現於外者為仁;情之表現於外者為貪。董仲舒曰:

人之誠有貪有仁。仁貪之氣,兩在於身。身之名取諸天。天兩有陰陽之施,身亦兩有貪仁之性。(《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七至九)

貪即情之表現;仁即性之表現也。[1]

因人之“質”中有性有情,有貪有仁,故未可謂其為善。董仲舒曰:

謂性已善,奈其情何?(《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十)

此性字系指人之質而言。又曰:

善如米,性如禾。禾雖出米,而禾未可謂米也。性雖出善,而性未可謂善也。米與善,人之繼天而成於外也,非在天所為之內也。天所為有所至而止,止之內謂之天;止之外謂之王教。王教在性外,而性不得不遂。故曰:性有善質,而未能為善也。豈敢美辭,其實然也。天之所為,止於繭麻與禾。以麻為布,以繭為絲,以米為飯,(蘇輿曰:“當作以禾為米。”)以性為善,此皆聖人所繼天而進也,非情性質樸之能至也。(《實性》,《繁露》卷十頁十九)

此性字亦系指人之質言。人之質中有與情相對之性,故其中實有善;但其中亦有與性相對之情,故不能本來即善。須加以人力,以性禁情,方可使人為善人。董仲舒曰:

栣眾惡於內,弗使得發於外者,心也。故心之為名栣也。……天有陰陽禁;身有情欲栣;與天道一也。是以陰之行不得幹春夏,而月之魄常厭於日光,乍全乍傷。天之禁陰如此,安得不損其欲而輟其情,以應天。天所禁而身禁之,故曰身猶天也。禁天所禁,非禁天也。必知天性,不乘於教,終不能栣(蘇輿雲:天性二字疑情欲之誤。天性不當言栣)。(《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七至九)

以性禁情為教,教乃“人之繼天”,而亦即人之所以法天也。

董仲舒之性說,按一方面說,為調和孟荀。按又一方面說,則董仲舒亦謂人之質中本有善端,故其說實與孟子性善之說不悖;不過董仲舒以為若性中僅有善端,則不能謂之為善。故曰:

或曰:性有善端,心有善質,尚安非善?應之曰:非也。繭有絲,而繭非絲也。卵有雛,而卵非雛也。比類率然,有何疑焉?天生民有六經,(蘇輿雲:“或雲,六當為大。”)言性者不當異。然其或曰性也善,或曰性未善。則所謂善者,各異意也。性有善端,動之愛父母,(蘇輿曰:“動疑作童。”)善於禽獸,則謂之善;此孟子之善。循三綱五紀,通八端之理,忠信而博愛,敦厚而好禮,乃可謂善;此聖人之善也。是故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有常者斯可矣。”由是觀之,聖人之所謂善,未易當也。非善於禽獸,則謂之善也。……夫善於禽獸之未得為善也,猶知於草木而不得名知。……質於禽獸之性,則萬民之性善矣。質於人道之善,則民性弗及也。萬民之性善於禽獸者許之,聖人之所謂善者弗許。吾質之命性者異孟子。孟子下質於禽獸之所為,故曰性已善。吾上質於聖人之所為,故謂性未善。善過性,聖人過善。(《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十四至十五)

然此特指普通人之“質”言之耳。人亦有生而即不止僅有善端者,亦有生而即幾無善端者,孔子所謂上智與下愚是也。董仲舒曰:

名性不以上,不以下,以其中名之。(《深察名號》,《繁露》卷十頁十一)

又曰:

聖人之性,不可以名性。鬥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名性者,中民之性。中民之性,如繭如卵。卵待覆二十日而後能為雛;繭待繰以涫湯而後能為絲。性待漸於教訓而後能為善。善,教訓之所然也,非質樸之所能至也。(《實性》,《繁露》卷十頁十九至二十)

董仲舒之論性,蓋就孔、孟、荀之說而融合之。

八 【個人倫理與社會倫理】

欲發展人質中之善端,使之成為完全之善,則須實行諸德。其關於個人倫理者,則仁義最為重要。董仲舒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