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隋唐之佛學(上)(第5/13頁)

又此八種識,不可定言其為八個各不相幹之體,即不可言其為定異。亦不可定言其即為一體,即不可言其為定一。《成唯識論》雲:

八識自性,不可言定一。行相所依緣,相應異故。又一滅時,余不滅故。能所熏等,相各異故。亦非定異。經說八識如水波等,無差別故。定異應非因果性故。如幻事等,無定性故。如前所說,識差別相,依理世俗,非真勝義。真勝義中,心言絕故。如伽他說:心意識八種,俗故相有別。真故相無別,相所相無故。(卷七,《大藏經》卷三一頁三八)

(五)一切唯識

為破此二執,當知“我”“法”皆“非實有”。《成唯識論》雲:

前所說三能變識及彼心所,皆能變似見相二分,立轉變名。所變見分,說名分別,能取相故;所變相分,名所分別,見所取故。由此正理,彼實我法,離識所變,皆定非有。離能所取,無別物故。非有實物,離二相故。是故一切有為無為,若實若假,皆不離識。唯言為遮離識實物,非不離識心所法等。或轉變者,謂諸內識,轉似我法外境相現。此能轉變,即名分別。虛妄分別,為自性故,謂即三界心及心所。此所執境,名所分別。即所妄執實我法性,由此分別,變似外境,假我法相。彼所分別實我法性,決定皆無。前引教理,已廣破故。是故一切皆唯有識。虛妄分別,有極成故。唯既不遮不離識法,故真空等亦是有性。由是遠離增減二邊,唯識義成,契會中道。(卷七,《大藏經》卷三一頁三八至三九)

所謂唯識者,謂識外無物。“唯言為遮離識實物。”“離識實物”,“決定皆無”。至於“不離識法”,則“亦是有性”,此唯識義所以為“遠離增減二邊,契會中道”也。

不達唯識義者,對於此立論,可有種種疑難。《成唯識論》皆為解答。其中有哲學的興趣者,茲分述之。

外人問:

若唯內識似外境起,寧見世間情非情物,處,時,身,用,定不定轉?(《成唯識論》卷七,《大藏經》卷三一頁三九)

答:

如夢境等,應釋此疑。(同上)

窺基《述記》雲:“外人難辭:若唯內識無心外境,如何現見,世間非情物,處,時,二事決定;世間有情身,及非情用,二事不決定轉。此中言總意顯,處,時,用,三是非情,身是有情。此依《二十論》據理而言,四事皆通。”(卷七末,《大藏經》卷四三頁四百九十)二十論者,《唯識二十論》。其中二十頌,亦世親所作;釋二十頌之論,亦護法所作。《成唯識論》中,此問答極簡,詳在《唯識二十論》中。彼中謂外人謂若唯有識,而無心外境,則有四種困難,不易解釋。四種困難者,《唯識二十論》雲:

何因此識有處得生,非一切處?何故此處有時識起,非一切時?同一處時,有多相續,何不決定隨一識生?如眩瞖人見發蠅等,非無眩瞖有此識生。復有何因,諸眩瞖者,所見發等,無發等用;夢中所得飲食刀杖毒藥衣等,無飲等用;尋香城等,無城等用?余發等物,其用非無。若實同無色等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定處,定時,不定相續,有作用物,皆不應成。(《唯識二十論》,《大藏經》卷三一頁七四)

第一難謂吾人普通常識,以為心外有境。如見某山,此山乃離識實有。故唯到此山處,方見此山;非於一切處,皆能見此山。此所謂處定也。如謂某山是識所現,則何故吾人之識只現此山於一處,不現於一切處耶?何故現此山之識,“有處得生,非一切處”耶?第二難謂吾人普通常識,以某山為離識實有,故只於到此山處之時,方見此山。此所謂時定也。若謂此山是識所現,則何故吾人之識只現此山於一時,不現於一切時耶?何故“此處有時識起,非一切時”耶?第三難謂如有一身,(即相續。窺基《述記》雲:“言相續者,有情異名。前蘊始盡,後蘊即生;故言相續。”)其眼眩瞖,見有虛假發蠅等。此虛假發蠅,非識外實境;故唯眼眩瞖者見之,眼不眩瞖者不見也。此所謂“決定隨一識生”也。若吾人普通所謂外境,亦非識外實境,則何故非有人見之,有人不見之,如眼眩瞖者所見之虛妄發蠅等耶?第四難謂眼眩瞖者所見發等,無發等用。夢中所見之物,亦無其用。“尋香城”乃幻術所現之城,亦無城用。但一般人所見之發城等,因系心外實物,故能各有其用。若此發城等亦非心外實物,則何不同於眼眩瞖者所見之虛假發蠅及尋香城等亦無實用耶?故總之,“若實同無色等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則定處,定時,不定相續,有作用物,皆不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