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換太子,根除隱患(第3/12頁)

“陛下在位,遍播仁義,文武效命,黎庶仰德,卻唯有一事尚藏憂患,實乃瑜中之瑕。”

“哦?愛卿所指何事?”

許敬宗高舉笏板道:“儲君未定。”

儲君未定?宮嬪劉氏之子李忠早在永徽三年便被冊立為皇太子,去年二月還舉行了加冠禮,如今已經十三歲。這麽個大活人住在東宮,許敬宗為何視若無睹?

李治好像也很意外,白凈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以一副疑惑的口吻問:“太子已立三載,卿何言未定?”

“永徽伊始,國本未生,權引彗星,越升明亮。近者正宮確立,嫡庶之分已辨,代王既嫡且長,乃合元良。豈可反植枝幹,久易位於天庭?”說到這兒許敬宗倏然跪倒,誠惶誠恐道:“臣深知父子之事人所難言,觸犯龍鱗必獲重罪。但苟利社稷死生不避,臣即便煎膏染鼎、身死族滅,也要懇請陛下以天下為重,廢庶立嫡匡正東宮!”

他這番言行慷慨激昂,還真有點兒冒死強諫的感覺;可滿朝文武卻絲毫未被觸動,甚至有人還報以不屑的眼光。李治也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沉默片刻發出一聲嘆息:“唉!朕亦知立嗣當擇嫡長,但忠兒已居儲位三年,並無失德之處,朕何忍廢之?”

“太子,國之本也,本猶未正,萬國無所系心。陛下怎可因舐犢之愛而誤天下蒼生?”說著許敬宗又跪趴著側過身,掃視殿中同僚,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道,“現今東宮所出本微,既知國家已有正嫡,心內必不自安。竊位而懷自疑,恐非宗廟之福啊!”此言實在惡毒,分明是說李忠心內不安可能會謀反。這純屬毫無證據的臆斷,可是有先朝太子李承乾謀反的先例,誰又能說他的推測沒道理?

群臣暗罵許敬宗狡猾,卻沒人敢反駁——這頂帽子太大,誰要是反對豈不成了心懷異志、想和李忠一起謀反麽?

似乎因為看到群臣“沒有”異議,李治很適時地開了口:“其實忠兒已有退讓之意,前幾日還曾向朕說起,只是朕不忍……”

許敬宗聞聽此言就像變了個人,立刻一躍而起轉憂為喜,躬身施禮道:“此真泰伯之德!陛下宜速從之。”

所謂“泰伯之德”乃是殷商典故。泰伯是周國國君姬亶的長子,姬亶年邁本該泰伯繼位,泰伯卻認為三弟季厲才能遠高於自己,於是文身斷發,避位荊蠻,使得季厲繼承國君之位。而季厲之子便是奠定周室基業的周文王姬昌,故而後人稱泰伯有讓賢之德。

現實不似傳說那麽美好,泰伯是否甘心讓賢難以考證,李忠讓賢卻是不得不讓。他身為低等嬪妃之子,唯一優勢就是年長,當初立他為太子完全是王皇後和長孫無忌之意,乃為阻止蕭淑妃、武昭儀之子入主東宮。如今王皇後敗亡,武昭儀修成正果,他的位子豈能保住?反之代王李弘因是武媚之子,從一落草就很受李治寵愛,《神咒經》有雲,“真君者,木子弓厶,王治天下,天下大樂”。意即老君當治,李弘當出。李治既給其取這麽個應讖的名字,足見早有立其為太子之心。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上合天意,下順己心,李治蓄謀許久,不過是苦於王皇後和長孫無忌作梗。現在障礙沒了,還用許敬宗出來冒死提議?這其實就是表演,李治不願擔薄情之名,因而叫許敬宗出頭。

緊隨許敬宗之後,中書侍郎李義府、禦史大夫崔義玄、禦史中丞袁公瑜、中書舍人王德儉等廢王立武的“功臣”,以及薛元超、李敬玄、董思恭等李治潛邸親信紛紛出班附和:“懇請陛下以天下社稷為重,改立代王為嗣。”

李治見這場戲演得差不多了,終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順水推舟道:“天意人心如此,朕豈敢以一己之私而負天下?便立弘兒為太子,至於忠兒嘛……唉!降為王爵,賜實封兩千戶、絹帛兩萬段,授予刺史之職撫慰其心。”

李義府率先高呼:“陛下聖明!”薛元超等人更是起身舞拜。他們這麽一鬧,殿內文武百官不論贊成與否只得跟著附和,更易東宮之事就這麽被輕而易舉地定下了——其實皇後已換,換太子是早晚的事,從宗法上說也無可厚非。但代王李弘年僅五歲,這麽匆匆忙忙推他上位,也太心急了吧?

國本之事得償所願,群臣再無所言。李治卻不著急散朝,略舒雙臂又道:“朕這裏還有一份奏疏,乃皇後所上……”

此言一出,群臣莫不驚詫——這位武皇後可真是個奇女子!前番皇上與宰相們在內殿爭議廢後之事,她不但違背禮法隔簾偷聽,竟還高聲斥罵,揚言要打死褚遂良。如今皇後也當上了,冤家也處死了,兒子的太子之位也有了,這又要折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