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執意東征,媚娘第一次面臨政治危機(第3/8頁)

聽政又進行到很晚才結束,樞臣各自散去,媚娘卻不能回禦苑,只草草填了幾口飯,又至側殿看奏疏——尋常的匯報宰相自會處置,只有重要的奏疏需皇帝過目,這事現在也落到媚娘頭上。她現在皇宮、芳華苑兩頭跑,時間並不寬裕,只能每隔幾日處理一批,再選最要緊的帶給李治。

能上達天聽的通常不是什麽好事,某州鬧了什麽災害、某地出了什麽匪人,有人指摘現今錄官太多、銓選太濫,最為煩惱的是地方官也有人提到東征不利、運糧不便。因為朝堂上的不快,媚娘今天已經很心煩了,天氣也熱,又看到這些報憂的奏疏,頭都有些疼了。

正忙得不可開交之際,王伏勝頂著一腦門汗跑來:“啟稟娘娘,萬歲請您回去。”

“何事?”媚娘連頭都沒擡。

“榮國夫人到合璧宮,有事商量。”

近來母親入宮甚是頻繁,大多是請托之類,左不過是楊家親戚那點兒人情。媚娘也未當回事,不耐煩道:“轉告我母,有什麽事改日再說吧。”

王伏勝重稟:“是聖上叫您回去。”

媚娘也不知哪來一股子邪火,厲聲道:“那你就跟萬歲說,本宮正替他辦國家大事,忙得很!後宮之事且放放吧!”

王伏勝不敢再言怏怏而退,心下卻道——好大口氣啊!你既這般說,我便這般回。

媚娘忙了整整一下午,將一應奏疏覽罷,分門別類,又喚範雲仙往中書、門下等處傳達——畢竟皇後單獨召見外臣於禮法不合,只能委派宦官去傳話。又耐著性子聽了範雲仙的回話,一來二去早已過了申時,這才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合璧宮。

盛夏時節,草木繁茂,傍晚來臨竟還有幾縷微風,吹在臉上怪癢癢的。媚娘倚在小轎上,疲憊地舒了口氣,只可惜沒有閑工夫在禦園裏逛逛。回想半年前她還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現在竟成了天底下最忙的人。虛榮和自尊算是滿足了,但自由也犧牲了,究竟這是得是失呢?不過此刻她沒心思再想下去,只盼著回去睡一覺,感覺自己渾身力氣都用盡了,幹脆叫宦官直接擡上殿階。

但是還未落轎就聽裏面傳來紛亂的說話聲,側目一望——上官琮正在為李治針灸,千金公主、燕國夫人、滎陽夫人等幾位貴婦都在,也不知是探問病情,還是跑來聊天。論起來都是長輩,媚娘即便貴為皇後也不宜慢待,只能佯作笑臉陪她們客套。

千金公主胖乎乎的手裏攥著一把秀絹團扇,邊搖邊咋咋呼呼道:“娘娘還不知吧?城陽也病倒了。”

“哦?”媚娘不住搖頭,“恐是操心萬歲之疾,兩京奔波勞乏所致吧?也幸虧她薦來一個郭行真,倒也有益。”

李治久病成醫,這會兒也不懼怕了,自己撚著紮在臂上的針道:“郭道士不是從泰山回來了麽?就讓他給城陽診病吧。”郭行真奉命立碑,只帶了幾個徒弟,沒有勞煩地方官員,事辦得挺漂亮。尤其令媚娘滿意的是,他果真把保佑皇後的禱辭也刻上了,而且此碑雙石並立,猶如鴛鴦並棲,象征著皇帝、皇後雙宿雙飛。因而在媚娘提議下,李治賞他朝散大夫之職——區區一個民間道士,得封五品散官也夠威風了。

千金公主卻道:“我臨來之前去看望過她,精神尚佳,她說醫藥且不打緊,聽聞西京青龍寺的法朗禪師誦經甚是靈驗,欲許下宏願,請法朗為其誦經,如能病愈則擴建廟宇、再塑金像。”

城陽為人善良厚道,就是太迷信,但在場這幫貴婦哪個不信佛?眾人皆道:“寧信其靈驗,虔誠許願總是對的。”

李治也頗念兄妹之情,索性包攬下來:“這樣吧,你們只管幫她延請高僧大德,日後朕來賞賜。”

眾夫人皆贊皇帝仁德,上官琮起了銀針,叮囑道:“陛下的風疾十成已好了七成,但要根除恐怕還需時日。切記不可著急動怒,只要情緒和順,便有痊愈之望。”眾夫人聞詢皆喜,又說了幾句但願早日康復的話,一並辭駕而去。

媚娘至此方得安寧,頹然臥在李治身畔:“這些婦人真夠無聊,說是來探望陛下,還不是趁機聚會閑聊,順便叫咱們掏錢。”

“嘿!”李治拍拍她肩膀,“你原先不也成天跟她們廝混麽?如今你主了外面的事,我也只好接你的差事,哄她們解悶了。”

媚娘聽這話有氣:“我可沒私自做主,哪樁哪件沒告訴你?現在朝堂上有頂撞我的人,若你也說這話,我看我還是別蹚這渾水了。”遂把議論撤軍之事講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