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執意東征,媚娘第一次面臨政治危機(第4/8頁)

李治沉默片刻,倏然問:“李怎麽說?”

媚娘一怔——李近來稱病,許多天未參與召對了。經李治這麽一問她才意識到有些不對頭,李大胡子常托身體有恙躲是非,這時候偏偏告病,莫非連他也覺得這仗不宜打下去?那可是久經戰陣、運籌帷幄的將中魁首啊!

李治似乎已意識到緣由,輕輕垂下眼瞼道:“如果這場仗打得實在不順,不妨暫且……”

“不行。”媚娘猛地翻過身,“不能前功盡棄!咱們是天下之主,焉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方才她還說不想蹚渾水,真較上勁兒也就不管不顧了。

“好好好,反正現在是你與群臣啰唣,依著你便是。”李治不無抱怨道,“你近來火氣甚大,連朕也招惹不起了……午後你娘進宮,我讓王伏勝喚你回來,你不回來也罷了,何必跟個奴才說那樣的話?”

媚娘早把下午的事忘脖子後面去了,這才問:“我娘入見何事?”

“你姐姐也病了,咳血!他們一老一小是來求禦醫的。”

媚娘心念一顫,卻說不清是悲是喜——武順與李治有染,曾惹得她大為不快,如今姐姐這一場大病,以後進宮的機會更少,和李治之間就算斷了,可謂大幸;但手足之情畢竟還有,況且母親年事甚高,誰照顧她老人家呢?這也是一件煩心事啊。

李治卻早替她想好:“朕已打發蔣孝璋隨她們去了。當初遠謫你兩個哥哥,如今你姐又病,朕恐老夫人缺人照料,又賞了幾個奴婢,還賜了你那外甥女魚袋腰牌,今後有什麽事她可直接入宮找你。”

“唉!”媚娘見他這般照顧自己家人,不免又覺慚愧,“臣妾不在內,也真難為陛下了。”

李治就勢摟著她身子,笑道:“朕的病近來見好,待到天涼索性搬到宮裏,也省得你來回奔波,見孩兒們也方便些。今早郭瑜請見,說要給咱弘兒換書。”

“《春秋》學了不到一半,為何換書?”媚娘不解。

“昨日講到魯文公元年,楚世子商臣弑其君。弘兒不想學了,說‘子弑父、臣弑君,此事何忍聞?’郭瑜對朕說,打算換《禮記》教授。”

“咱弘兒果真天性純良啊……”媚娘口上雖這麽說,心裏卻不甚認同——這孩子如此善良膽怯,如何洞悉權力背後的你死我活?雉奴啊雉奴,當年長孫無忌何嘗不是覺你仁善可欺才越做越甚?怎不引以為鑒?

李治卻不這麽看:“我家自高祖踐祚以來,父子相逼、手足相害之事太多,朕也實在不願再睹同室操戈。難得弘兒天性仁善,若能悉心培養,成就一代有德聖主,未嘗不是好事……你讀書也不少,看過《禮記》嗎?”

媚娘打個哈欠:“小時看過,《周官》《儀禮》都曾草草翻閱。”

“女孩子讀過三禮的可不多。”

“小時我母拿我當男孩養。”

李治興致不減:“讀過《周官》有何心得?”

“心得……”媚娘忙了一天實在困倦,哪有心思跟他討論經義,輕輕合上眼,搪塞道,“心得就是咱們朝廷那些官名比古人差遠了,都是宰相,中書省稱令,門下卻是侍中,尚書省又以仆射為尊。還有什麽考功、比部、都官、虞部,我都記不住是管什麽的,亂七八糟。若依我的性子,都把它們改了。”

“嘿嘿嘿。”李治笑道,“反正現在是你做事,願意改便改,我又沒攔著你。”

媚娘只道:“等我哪天有興致再說吧……”說罷翻身欲睡。

李治倏然想起一事,又撫著她肩膀低聲道:“一轉眼薛元超離京五年多了,守喪期已滿。聽說寶乘大師思念侄兒,對咱們頗有怨言,我可是她老人家帶大的,不能忘恩負義。明兒你就跟許敬宗說,快把薛元超召回來……聽見沒有?”

“嗯。”媚娘早已昏昏沉沉,也不知聽清沒有,只隨口答應一聲便睡熟了。

二.空勞無功

在媚娘的極力堅持下,大唐東征的步伐沒有停滯,隨著日月推移情勢似乎出現一絲好轉。劉仁軌統兵出擊,在新羅配合下從百濟叛軍手中奪回熊津江口,總算保障了水路暢通。

南路蘇定方軍與高麗軍對峙於浿江(今清川江),經過幾番激戰終於擊潰防線,包圍高麗國都平壤。時至九月,北路軍也有了突破,契苾何力等軍受阻於鴨綠江,但隨著天氣轉冷,江面開始凍結;唐軍趁機乘兵渡水、鼓噪而進,大破淵男生,追擊數十裏,斬首三萬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