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六節(第4/6頁)

“罷、罷!”韓維一拍桌案,朗聲道:“某願與公一同上書陛下。”

次日。

慈壽殿的氣氛十分的緊張,所有的內侍宮女都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兩宮太後與皇帝、皇後談論的事情,按理說內侍宮女是應當回避的,但是現在明顯是沒有回避的必要了。

剛剛從旱災中恢復元氣的大宋朝,馬上又遭遇到特大水災。而這個水災之所以發生,卻是因為人禍——這實在不能不讓趙頊心頭冒火,若非顧及到歷史上的令名以及知道朝中大臣必然反對,趙頊真想大開殺戒,將曹村的大小官員全部賜死,發泄心中的怒氣,而不是“僅僅”抄家、流放至淩牙門充軍。

因此在這個當兒,宮中所有的內侍與宮女,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觸怒了皇帝,遭受池魚之災。畢竟本朝有不殺士大夫的習慣,但卻沒有不殺內侍與宮女的習慣,而不論是鞭撻還是杖擊都不是容易忍受的。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真的敢來添亂!

樞密使文彥博稟報,陜西路監察虞侯向安北、副使段子介調查高遵裕十大罪狀,上報衛尉寺;衛尉寺卿章惇隱匿不報,反汙向安北、段子介通敵,左遷淩牙門、歸義城,向安北與段子介欲上京面聖,結果向安北被王則射殺!

致果校尉並非小官,竟然被無辜射殺,這件事本身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何況向安北還是忠臣之後!更何況,這件事情的本身看來,極其惡劣!

從文彥博所說的復雜案情來看,趙頊已經知道此事必然要成為轟動天下的大案。

然而事情還不止於此,與此同時,陜西路監察禦史景安世也上表彈劾鄴國公趙宗漢閨門不肅、郡馬狄詠無大體、石越行止失大臣體!

——柔嘉縣主趙雲鸞居然出現在京兆府!

這叫宗室臉面何存?

趙頊還只以為柔嘉是和清河玩慣了,所以大膽妄為,因此他心裏怪罪的還只是狄詠全不知禮節為何物,所以還在奇怪為何說石越“行止失大臣體”;但是兩宮太後與皇後,卻是隱隱已知道柔嘉為何會去京兆府了。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是不能公開說出來的。

這一連串的事疊加起來,趙頊幾乎氣惱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皇後卻顧及到高遵裕是高太後的從叔,默默的不敢言語。曹太後與高太後則臉色鐵青,卻是不知道該做何說。慈壽殿中的氣氛真似凝滯了一般。

“官家!”高太後終於出言打破沉寂,“官家可知道為何要把皇帝稱為‘官家’麽?”

“請母後賜教。”趙頊不覺愕然,不知道為何高太後會問這不相幹的事情。不過他的確也不知道為什麽皇帝被稱為“官家”,只是因循習慣,人家這麽叫,他便這樣聽,所以亦不禁有幾分好奇。

高太後淡淡說道:“所謂‘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因為皇帝要至公無私,所以才稱為‘官家’!一個賢明的皇帝,沒有自己的私愛,私財,皇帝是代表上天來治理天下,天下的子民對於皇帝來說,都應當一視同仁!”

“兒臣謹受教。”趙頊肅然拱手答道。

“既然皇帝是‘官家’,那麽,高遵裕是官家舅舅這件事情,可以不提。他若犯法,自有國法繩之。我高家世代忠良,祖宗有靈,亦不容子孫沾汙家門。”高太後從容說道。

曹太後贊賞的點了點頭,也說道:“古來若有外戚為禍,全是宮中縱容,官家當戒之。”

向皇後看了曹太後、高太後一眼,卻低聲說道:“臣妾本不當多嘴,但是高遵裕甫立大功,便非外戚,按理亦當優容之。若觀其罪狀,太祖時開國功臣,大多有過之而無不及,太祖亦不曾加罪。且向安北之死,只恐是章惇自為亦不可知,高遵裕卻未必知情……”

“章惇與高遵裕有何交情,要這麽維護他?竟不惜殺死朝廷之致果校尉!”高太後嚴厲地看了向皇後一眼,厲聲喝問。

“外臣不知太後公正,不願得罪,亦是有的。”趙頊連忙說道。他心中雖然怪高遵裕不爭氣,但是這畢竟不是什麽謀反的大罪,高遵裕在西北地區的存在,是有特殊意義的。不過,眼下事情鬧得這樣大,趙頊不能不感到頭痛。

“這是外事,由官家處置便是。”曹太後擺擺手,制止了還想說話的高太後,她也知道高遵裕在西北領兵的意思,“只是十九娘的事情……”

“她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趙頊此時便將怒氣發泄到了柔嘉頭上,一邊恨恨的道,“狄詠與十一娘也太不知道輕重。”他想起了狄詠的抗令,心中怒氣愈發的難以抑制,“此事關系到皇家的顏面,不能不嚴懲,否則必被天下人議論。”

“官家的意思是?”向皇後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