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節(第3/6頁)

“三十遴驍勇,

從軍事北荒。

流星飛玉彈,

寶劍落秋霜。

畫角吹楊柳,

金山險馬當。

長驅空朔漠,

馳捷報明王。

……”

飛騎軍的這首軍歌,說起來,還是選自石越的詩詞配譜而成呢。“我們折家與石子明,看來還真有一點緣份。”折可適一面想著,一面收斂心神,牽馬快步向安撫司衙門走去。

石越送走一位長安的富商之後,終於按捺不住,對侍劍吩咐道:“今日斷不再見客了。要不是為了這破馬政……”他一面說著,一面嘆了口氣,起身便要往後院走去。在繁忙的政務軍務當中,能和自己的寶貝女兒多呆一會,實是一種難得奢侈。

“學士。”當石越為人父的角色一日比一日清晰之後,便極少有人再來叫石越“公子”了,所有人都自覺的改換了稱呼。侍劍同情地看了石越一眼,苦笑道:“有一位客人,學士只怕非見不可。”

“喔?”

“府州折克柔派人送信給學士。”侍劍從手中厚厚的一疊名帖中,抽出一張來,遞給石越。

石越只瞄了一眼,便饒有興趣地笑道:“折可適?河東折家的人?”對於折可適,石越並不陌生,他搖了搖頭,笑道:“看來確是非見不可。”

“要不要請李先生?”侍劍謹慎地問道。

“不必了。”石越撫陜之後,幕府之中的人材的確是大增,他總共養了十幾位幕僚,但是真正能倚為心腹的,始終只有李丁文與陳良。但是先是驛政,後是馬政,兩樁事情幾乎讓陳良沒有一分閑暇;而籌措即將到來的戰爭後勤,又將李丁文累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石越還清楚地記得驛政初成之時,筋疲力盡的陳良大病了一場,幾乎把命都丟了,後來整整將養了三個月才康復。有了這前車之鑒,眼見著對西夏的戰爭幾乎不可避免,石越可不希望自己的首席幕僚也被累垮。

“去請他進來吧。”

“是。”侍劍應了一聲,轉身走出廳去。

石越坐回到帥椅上,望著侍劍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在陜西的這兩年,全身心地投入到一系列的軍政事務當中,石越頗能得到一種滿足感。在內心的深處,對於朝堂中的勾心鬥角,遊走於各種勢力之間,進行著平衡與妥協,他漸漸生出了一種厭惡的情緒來,並且下意識的回避著這一切。這兩年間,他悍然推行許多引起爭議的政策,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源於這種厭倦與懈怠的情緒。人類這種動物有時候是非常奇怪的,如石越,當他憑借著小心謹慎與妥協積累了相當的政治資本,達到高位之時,竟然會突然間厭倦小心謹慎與不斷的妥協,反而憑仗著自己的政治資本進行“蠻幹”。

“難道我是驕傲了麽?”石越再一次拷問自己的內心,“難道是一次一次的正確與勝利,讓我開始忘乎所以了?所以我才會對似乎永遠止境的謹慎與妥協感覺到不耐煩?”他在心裏搖著頭,給予自己否定的回答,“無論如何,政治首先是一種平衡各種勢力的遊戲……”

“學士。”侍劍的聲音打斷了石越的自省。

“嗯?”

“折將軍來了。”

“請他進來吧。”話一出口,石越就感覺到自己的變化,若是以前,他應當會降階相迎吧?但……當然,以石越此時的身份,坐在廳中等候折可適,便已經是一種禮遇了。但是人的這種惰性,還真是可怕啊!石越自嘲的想道。

侍劍答應著,走出廳外,很快便領著一個精壯的關西大漢走進廳中。

“末將致果校尉折可適,拜見石帥。”折可適見著石越,忙拜了下去。

“折將軍請起。”石越一面吩咐下人給折可適看座,一面趁這當兒打量著折可適。這個史書上記載過的名將,比自己要小上幾歲,他身材與自己相侔,但是顯得更加精壯有力,一身戎服一絲不苟地穿著身上,仿佛竟是個天生的軍人。石越注意到,折可適那略顯謙卑的眸子中,其實藏著不易覺察的桀驁。

折可適也趁著這機會打量著聞名已久的石子明。雖然早已知道石越的年輕,但是看到一個比自己大不到十歲的人,身居正三品的高位,安撫一路,一向頗為自矜的折可適還是感覺到幾分沮喪。三分裏說周瑜三十七歲破曹,這件的事情不料現實中也存在。石子明給折可適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輕、削瘦、疲憊,以及一雙深遂的眸子。

“家叔慕石帥之名久矣,不料緣慳一面,常以為生平憾事。此番末將入京,因責末將順道拜會石帥,並致書信一封,聊以慰平生之願。石帥身負國家之重托,事務煩忙,冒昧打擾,還乞恕罪。”折可適恭敬而有禮的說道,一面掏出一封書信來,雙手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