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上潮來浪薄天 第四節(第4/5頁)

“原來在這裏……人言汴京最好的美酒都在固子門,長卿可知道固子門最好的酒又在哪一家?”蔡京忽然笑著高聲問道。

桑充國怔了一會,才知道蔡京是為自己解圍,因笑道:“我卻不擅此道。”

蔡京並肩與桑充國一道緩步向店中走去,一面笑道:“原本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次秦少遊離京前,卻帶我去了一個好所在——便離此處不遠,叫畢三家,竟是專賣葡萄酒的,我平生竟是再沒有嘗過比那更香醇的美酒……”

桑充國勉強笑道:“秦觀自是極熟悉這些事的……”

二人在外面這麽一說話,店中立時便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店中眾人早已迎到了店門口。王谷遠遠便笑道:“蔡元長只管胡說,也不怕掌櫃的逐客麽?”

蔡京留神打量眾人,楊時、呂大臨、賀鑄猶自紅著臉,勉強笑著相迎;邵伯溫神色間也透著別扭,段子介看起來卻是沉穩許多;倒是王谷看起來是松了一口氣。他心裏好笑,口裏卻笑道:“原來世用兄也在——我可不曾胡說,田烈武也在的。”

“田烈武?”一直沒有說話的段子介立時關心起來。

蔡京與桑充國一面被眾人簇擁著進了酒店——店中除了掌櫃與店小二外,卻再沒有別的客人,顯然是被眾人包了下來,蔡京笑著坐了,才又說道:“便是田烈武,秦少遊與田烈武是故交,他這次回京,田烈武陷在獄中,他還親自向皇上求過情來著。離京之前,他請田烈武喝酒,我卻是與今晚一樣,正巧碰上,吃了頓白食。”

“秦少遊替田烈武求過情?”此時眾人都不願意再去觸碰剛才的話題,楊時這時候酒也已經醒了很多,心中亦暗生悔意,因聽蔡京提到田烈武,不由慨嘆道:“田烈武真英雄也。秦觀敢在皇上面前替田烈武說情,我等卻從未聽聞過,也令人佩服。”

“中立兄說得極是。”楊時的話卻令呂大臨想起如今的朝局,也不禁嘆道,“田烈武不過一介武夫,我等雖讀再多經書,相形之下,亦覺慚愧。可憐我輩屍位素餐,田烈武卻要被閑置……”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立時便聽出他話中之意。桑充國因笑道:“田君也閑置不了多久了。”

眾人不由驚訝地望著桑充國。桑充國卻不肯再多說,只是低頭喝酒。王昉早就從清河郡主那裏聽到消息,六哥雖然很早就升儲,但因為年紀小,一直沒有設置東宮官。皇太後、皇帝準備給太子陸續配齊東宮官,按祖宗舊制,同主管左、右春坊事,歷來由武人擔任,同主管左春坊事自然是楊士芳的,同主管右春坊事,高太後卻親自挑中了田烈武。不過這等大事,尚未公布,桑充國此時身為資善堂直講,又怎麽敢亂傳?

他既不願說,眾人也不好追問。但店中諸人都知道桑充國平素是最不肯亂說話的,這裏幾個人,或者與田烈武有舊交,或是頗為同情田烈武的遭遇,這時候聽說他這麽快就將被重新起用,也無不替他高興。

楊時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高聲呼道:“果真如此,真是痛快!朝廷畢竟不肯令忠義之士抱屈!”

“這一杯酒,我也喝了!熙寧十七年以來,汴京城裏烏煙瘴氣,難得有件能令人開懷暢飲之事。若有朝一日,能將狐狸豺狼一掃而空,便是醉死,我也樂意!”呂大臨卻始終無法忘記時局。

“與叔慎言。”蔡京卻生怕惹出什麽漏子來,落個“怨謗”的罪名,連忙好意提醒。

“怕什麽?!”呂大臨本來心裏就不痛快,想著時局更是痛心疾首,這時被蔡京一說,反而更加高聲,“叫皇城司的察子去彈劾我啊!我沒什麽好怕的……我只恨不能與司馬公休一起被關進禦史台!今日國家之害,莫過於皇城司!今日國家之害,莫過於皇城司!”他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幾乎已是高聲叫嚷了。

蔡京見他如此,也不敢再勸。自從石得一勾當皇城司開始,皇城司實在是已經積累了太多的怨恨。蔡京打量眾人,卻見各人都只是默默喝酒。其中段子介的臉色,尤為難看。他心中一動,猛的想起段子介現在的職位,不由也是呆住了。

聽到呂大臨痛罵皇城司,段子介此時的心情真是郁悶之極。他自衛尉寺丞離任後,便被調離了軍法系統,進入樞密院在京房,擔任同知事。在京房在樞府本來是個極重要的機構,不僅主管京師及附近諸路的防務、軍政,而且還兼管益州路的防務、軍政。在益州平叛的當口,尤其是個很有權力的部門。所以,除了知事外,在京房的同知事就設了四位。而段子介主管的,正是開封府殿前司以外所有軍事力量的軍政事宜。

而在名義上,皇城司不隸屬於殿前司,反而隸屬於樞密院在京房。也就是說,段子介品秩雖然不高,卻是皇城司的“現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