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機雲錦用在我 第五節(第2/4頁)

這是挑戰還是試探?兩個輔政大臣想知道垂簾的太皇太後究竟有多少能耐?

高太後又想起曹太後對石越曾經有過的猜忌。

若是有人想試探她,那麽她高滔滔便一定會給他一個回應。她會讓他知道,究竟誰才是神器之主!

王安石想去杭州,便讓他去。石越又想去哪裏?!

高太後在珠簾之後,望著韓忠彥,忽然一字一句的說道:“大府,老婦雖在深宮,亦曾聽說,白水潭的學生,至今都管石相公叫山長,此事可是屬實?”

“太皇太後!”韓忠彥震驚的擡頭,望著珠簾之後。

“大府亦是遺命輔政之臣。大府且看看這些!”

韓忠彥此時已再無剛才之從容,他驚疑不定的望著陳衍捧著一疊奏折,送到他面前。

“大府可以看看,這裏全是彈劾安燾、李清臣的折子,本朝從無建輔政大臣之先例!大行皇帝托孤於卿等,實是感於君臣相知之義!”

但不是叫你們為所欲為!

“臣等粉身碎骨,無以為報。”韓忠彥再也站不住了,連忙跪了下來。

“韓家之忠義,大宋人人皆知。”高太後冷冷的說道,“我只希望,這些喝多了酒的貢生中,不要有石相公的學生才好!”

韓忠彥頓時一個激靈,“太皇太後!”他擡起頭來,顫聲說道:“太皇太後絕不能有如此想法!”

絕不能有如此想法?!高太後注視著韓忠彥,你也疑心此事與石越有關麽?

“石越乃國家柱石之臣!”韓忠彥絕想不到,高太後竟然會疑心石越,但是他卻知道,石越如今已今非昔比,高太後若要對付石越,休說司馬光與王安石不會同意,縱然同意,也會掀起軒然大波。這樣做的結果,只會令得國家更不穩定,而高太後與石越之間,將會一直互相猜忌與不信任。

“石越乃國家柱石之臣!”韓忠彥再次重復了一遍,“臣只恐這正是契丹離間之計亦未可知。若朝廷無石越,非止交鈔之事無法收拾,臣只怕今日罷石越,明日契丹便已南下!”

“君臣相疑,非國家之福,太皇太後聖明,還乞三思!以石越之賢,斷不會為此無父無君之事!”

珠簾之後的高太後頓時怔住了。

她並非不知道朝廷對石越的倚重,但她絕未想到,原來連韓忠彥的心裏,也是如此倚賴石越!

高太後忽然感覺到一陣恐懼!

她從來不介意分享權力,從執政的第一天,高太後便已經決定,要任賢遠佞,她不會如歷史上的其他女主一樣,任用私人,她會尊重兩府的權力,她會與賢者分享權力!如此,國家的政治方能清明。

但是,這種分享,應當是她主動賞賜出去的,而不是被迫的。臣下應當對她的這種賢明感恩戴德,歌頌她的英明與賢德;而不是將此視為理所當然,甚至不容挑戰!

高太後緩緩坐下禦座,雙手卻緊緊抓住禦座的扶手。她親眼目睹過三位皇帝登上皇位,也目瞪了三位皇帝的死亡。治平年間發生的事情,更令她終生難忘。她知道宰相的權力,如曹太後那樣的人,也會被韓琦說撤簾便撤簾!

而她的禦座之前,珠簾之外,還有六位輔政大臣!

即使六哥還年幼,撤簾並不是眼前的威脅,但是,她不得不考慮另一種可能——輔政大臣們主導的兩府,可以輕而易舉的架空她!

她垂簾聽政還沒幾天。高太後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地位並不比石越穩固。

但是……她高滔滔依然會回應這試探!

“我知道了。”她冷冷的應道,語氣卻溫和下來,然後,她側過臉過,問陳衍:“相公們到齊了麽?”

陳衍連忙欠身稟道:“回太皇太後,已經都到了。”

高太後微微點了點頭,“去召他們進來罷!”

隔著珠簾,高太後默默的打量著魚貫而入的宰相們。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沉重,而不管他們是否對韓忠彥已經先獲召見感到意外,至少表面上,沒有一個人流露出驚訝之色。

我會叫他們意外的!高太後冷靜的接受眾人的參拜,望著韓忠彥從容的走到班列的最後,一面在心裏說道。

“太皇太後……”司馬光率先出列,但高太後卻沒有容他把話說出來,“君實相公。”高太後望著司馬光,溫聲說道,“相公可知道王參政的病有無好轉?”

司馬光絕沒想到,高太後竟然在這時候,忽然問起王珪,他以為眼下要緊的事情,乃是討論那三十七名上書的貢生。但既然高太後問起,他卻也不能不答,只得先回道:“回太皇太後,據醫官所言,王參政的病,只怕非短期所能痊愈。”

“唉!”高太後輕輕嘆息了一聲,“治國之要,首在選賢與能。吏部事務繁劇,以王參政的身子,只怕……且吏部亦不能久缺尚書。”她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又緩緩說道:“哀家之意,不若且拜王參政為太子少師,令他在家安心養病,吏部尚書一職,先由範純仁接任。君實相公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