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古和親誚儒者 第三節(第3/5頁)

“不錯。先帝開發湖廣,規模宏大,然最終卻只可說完成了一半。荊湖南北兩路,最終到底沒能修成一條運河,以水路連通汴京。走陸路事倍功半,下江淮多此一舉。故此荊湖南北之糧,畢竟只能用來防江淮益黔有個天災人禍。”說到這裏,趙煦忽然笑了起來,道:“到荊湖南北多買糧食,卿只怕是聽錯了。”

“臣聽錯了,亦或是有的。然以臣對子明丞相之所知,仍不能信他是真議和。”

趙煦見仁多保忠說得如此堅定,亦不覺訝然,默然一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且休要管甚真議和假議和,倘若和議是真的,卿又以為如何?”

仁多保忠臉上抽搐了一下,但他伏在地上,趙煦自是半點也看不見他神色的變化。他本想說:“那也無甚不可。”但是,最終說出口的,卻是迎合皇帝心意的話,“若如此,臣以為此時不當議和。”

果然,他話一出口,趙煦便十分高興,哈哈笑了幾聲,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快起來罷。”望著仁多保忠謝恩起身,趙煦又說道:“卿在武強吃了敗仗,朕知道卿十分灰心,然卿還是要打點精神,在京休養數日,日後朕還要用得著卿處。”

一時之間,仁多保忠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吃驚,但他心裏明白,如今大宋選將,只怕他面前的小皇帝說了也不能全算,雖然皇帝他絕不敢得罪,但兩府諸公他同樣也不願招惹,因此忙又欠身道:“恕臣愚鈍。陛下,所謂軍權專一,陛下既以征戰之事委右丞相,似乎……”

“此事卿不必擔憂!”仁多保忠話未說完,趙煦已是擺著手打斷他,道:“石丞相的事權,朕既任之,則必信之。朕要用卿的,是另一處。”

“另一處?”仁多保忠疑惑的擡眼偷看了皇帝一眼,卻見趙煦滿臉興奮之色,又聽他說道:“正是。有人獻策,可效李唐攻高麗故伎,征調海船水軍大船,籌兵四五萬,自海路攻遼國東京,使其首尾不得相顧……”

“陛下!”仁多保忠不等皇帝說完,已是大吃一驚,急道:“此策恐不可行。”

“為何?”趙煦卻不料仁多保忠反對,興頭上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不由大是不悅,拉了臉說道:“朕籌劃已久,頗覺可行。況李唐當年攻高麗,曾得奇效。”

“高麗與契丹不同。高麗國都近海,以水師自海攻之,雖花費甚大,然而正是攻其要害,故而有用。而契丹之精華在其南京、西京道,往北則是中京、臨潢附近,以海船水軍攻遼之東京道,便好比征調騎兵,焚掠其上京道之西北草原,是以寶貴之兵力,攻敵所不急,擊敵所不救。縱然做得到,又有何意義?只是白白耗費國帑而已。如今朝廷方在河北河東與契丹相持,陛下果有四五萬人馬,請使之增援河北河東,或許最終取勝,便勝在這四五萬人馬之上……”

“朕哪有這四五萬人馬?須得臨時征募。”趙煦被仁多保忠這麽一說,臉一下子便紅了,訥訥道:“只是兵法有雲,以正合,以奇勝……”

“話雖如此,然奇兵不可恃。用兵之道,若以正可勝,便沒有必要節外生枝。”涉及到這等大事,仁多保忠便不敢再一意迎合皇帝,畢竟日後若有個什麽差錯,他此時若不勸諫,到時便也脫不了幹系,因此他一心一意要打消皇帝這個念頭,又道:“陛下果真要襲遼人東京道,與其臨時去征募烏合之眾,莫若靜待高麗出兵。高麗之兵再差,亦強過陛下臨時征募之兵。”

“高麗果然會出兵麽?”趙煦疑道,“朕已是幾番下詔,要秦觀催促,然至今仍不見他一兵一馬。”

“高麗以一小國居於兩大國之間,勝負未明,陛下催也無益。然陛下只須寬心等待,其必然出兵。”

趙煦揣摸仁多保忠話中之意,不由喜道:“卿是說我大宋必能取勝麽?”

“臣觀王厚用兵,有必勝之理。”

這些話卻全是趙煦所喜歡聽到的,他立時高興的問道:“何出此言?”

“以臣觀之,耶律信如劍,韓寶如斧,而王厚似墻。劍斧再如何鋒利,砍在墻上……”

召見過仁多保忠之後,趙煦心裏面又多了幾分絕不議和的底氣。此前無論誰說,畢竟只是一種願望而已,他不想議和,但若戰局逼著他要議和,他也無法可想。但仁多保忠是自兩軍交戰的地方回來的,他既也說不當議和。又認為宋軍能很快取得更大的優勢,這便讓趙煦的底氣更加足了。因此,便連他的心情也變好了幾分,而心情一好,思維又變得更加敏捷。他突然又想起石越前不久呈進的一份劄子,依稀記得劄子中石越曾提到給戰損的幾支禁軍補充兵員的事,他連忙叫龐天壽幫他找出來,又細細讀了幾遍,腦子裏面,不斷的想起仁多保忠“假議和”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