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當其罪誰其賢 第一節(第2/9頁)

“今日這個雲騎軍你敢說草包?!”

“所以才說不愧是陽信侯!聽說沒?陽信侯也是咱東京人,他府上離我家就隔一個坊……”

其實京畿禁軍的名聲,以前較之河朔禁軍也好得有限,但是,自熙寧年間的整編禁軍開始,殿前司諸軍便已經是名符其實的精銳,在他們的眼中,瞧不起河朔禁軍也是理所當然的。

田烈武與雲騎軍,用白天的這一場戰鬥,贏得了尊重。

盡管他們的的確確沒有打贏這一仗,甚至便如張整所說,是完完全全靠著僥幸才有此刻這個結果,但是,經歷過這場戰鬥的人,沒有人會再瞧不起雲騎軍。

田烈武再次回到雲騎軍的臨時駐地時,劉近已經回來。與他一道回來的,卻是田烈武的舊識,前天武一軍副都指揮使,如今的橫塞軍都校王襄。二人在京之時早就相識,田烈武也知道橫塞軍已移駐北望鎮,但卻不曾料到意外出現的援軍,竟然會是南面行營的部隊。他此時尚不知道何畏之已經率部離開饒陽北上,心裏還猜測援軍多半是何畏之。

此時見到王襄,田烈武雖然驚訝之意,現於形色,但感激之情卻是一般無二,見面便謝道:“此番若非王將軍率軍馳援,我雲騎、鐵林兩萬將士,恐有傾覆之憂。烈武在此謝過王將軍。只不知橫塞軍何以至此?是宣台已下令南面行營諸軍北上了麽?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不敢,不敢。”王襄連連謙讓,臉上卻露出尷尬之色,也不敢回答田烈武的話。

田烈武瞧在眼裏,卻以為那是因為他官階較王襄高之故,也不以為意,不料劉近臉上也現出古怪神色,在一旁稟道:“郡侯,方才不及稟報,此番率軍前來的乃是宣撫判官陳公履善。”

田烈武卻更是高興,笑道:“原來是陳大人領兵前來。如此,令尊王老將軍必也來了吧?可惜大戰之後,烈武不便立即前去參謁,容明日再往請罪。”

他這麽一說,二人的臉色,更加古怪了。原來陳元鳳領兵來此,救了田烈武,頗有些志得意滿,覺得田烈武應該對自己感激涕零了,哪知田烈武本人卻沒有親去道謝,只派了個小小的參軍過去,心中已是頗為不悅。陳元鳳官階高過田烈武,又是文臣、進士,怎麽可能反過來先來見田烈武?只為田烈武也是當朝親貴,這才勉強讓王襄過來先拜見田烈武。以他的意思,這樣一來,田烈武與張整也沒什麽借口可說,自然就該立即去拜見他了。

只是誰也不曾科到,田烈武心中卻實是沒有這麽多花花腸子。他倒不是故意要拿大或是如何,只是因為張整受了重傷,雲騎軍與鐵林軍都是損失慘重,他軍中之事,千頭萬緒,這等關頭,他覺得遲一天去拜見陳元鳳,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但他覺得理所當然,別人卻又是另外的感覺。

王襄與田烈武雖然早就認識,也卻並無深交,只道田烈武是故意如此怠慢,心中亦不覺頗為惱怒。原本南面行營被宣台有意壓制,急於建功立業的王襄心中便頗有不平,此時不由得也疑心起田烈武是在排斥他南面行營——這田烈武在世人看來,是石越門客出身,如今以親貴而領重兵守重鎮,也是一方諸侯,偏偏現在領兵來的陳元鳳官階高於他,又救他於危難,還是文臣,一來就將他“壓制”了,倘若田烈武有意想與陳元鳳分庭抗禮的話,這般有意怠慢那也是尋常之事了……王襄如此以己度人,不免暗怒田烈武忘恩負義。至於他們這次救了田烈武,其實完全是個意外,他自然卻不會去多想。

田烈武與劉近都不知道的是,此次陳元鳳與王襄引兵前來,根本不曾奉宣台的將令。因此,不僅南面行營三支大軍,只來了兩支,連李舜舉與總管王光祖,也都被瞞在鼓裏。

對於外人來說,是很難真正理解在呂惠卿易州大捷後,陳元鳳心中的那種恐慌的。即便石越能料到他的不安,卻仍舊低估了陳元鳳對此的憂慮,以及隨之而來那種越來越強烈的冒險情緒。在表面上,他故意對石越表示恭順,但暗地裏,當石越同意將南面行營的三支軍隊向前推進,並分三處駐紮後,他便找到了機會,不斷的挑撥、拉攏、引誘南面行營的將領們。

除了阜城的宣武二軍在石越的眼皮底下,他不敢有所動作外,陳元鳳利用南面行營諸將中普遍存在的不滿情緒,順利的得到了北望鎮的橫塞軍與武強的驍騎軍的支持。

不得不說,安平的勞軍事件,還是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石越的威信,沖擊了他對軍隊的控制力。尤其是在南面行營諸軍中,許多將領與石越本無太多的淵源,而一直以來,他們所處的環境又讓他們以為遼人其實很好對付——許多人來到河北為的就是想撈點戰功,日後才能飛黃騰達,然而,自到河北之後,他們卻被宣台壓制著,未立寸功。因此,很多人都不免暗自猜測,認為石越是故意要讓與他關系親厚的將領立功,他們這些非嫡系的將領,便是連湯也沒得喝一口……但盡管如此,對王襄這些武將來說,仍然是不敢公然違抗宣台節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