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當其罪誰其賢 第四節

滹沱河北。

除去在急行軍中掉隊的人馬,約有三萬兩千騎遼軍,背靠河面幾乎已經全部結冰的滹沱河,布成一個正面寬度長達五裏多的大陣。這三萬兩千余騎,又分成四個小陣。左翼是由長寧宮都轄蕭垠統率,除去他長寧宮本部兵馬外,更有挑揀出來的數千名部族屬國軍中的善射者,共統兵五千。右翼則由積慶宮都轄耶律雕武統率本部兵馬,清點人馬,仍不下六千騎,積慶宮此時也是韓寶部下宮分軍中家丁較多的,雖非人人皆有,合計也有四千人左右,這些人馬,雖然不能騎馬作戰,但此時已是最後決戰,也手執短刀,追隨各自主人列陣。前陣則由彰湣宮先鋒都轄耶律亨統率,除去彰湣宮宮分軍外,又自永興、文忠王府二宮中,臨時抽調了近千名精銳宮分軍,外加兩千名部族屬國軍精銳,亦是五千大軍。韓寶則自統文忠王府宮分軍約兩千騎為親軍,加上耶律乙辛隱統余下永興宮宮分軍約三千騎護衛,以及約一萬一千騎左右的部族屬國軍,組成中軍。

如此布陣,正是盡起精銳,一決生死之意。

而為了利用部族屬國軍的戰鬥力,韓寶一面曉以大義,令諸部知道此時已是生死關頭,必顧同舟同濟,方有生路;一面又誘以重利,許下重賞。盡管如此,對這些異族,他仍不放心,又恩威並施,利用自己的威望,迫使各部同意他挑揀精兵,打亂編制,與宮分軍混編,以便於控制。同時將其余部族屬國軍全部編入中軍,自己親自坐陣,令其不敢輕易生異心。

雖然口中貶稱“困獸之鬥”,但遼軍布陣之後的軍容,令宋軍主帥王厚也不由露出贊賞之色。但是,倘若他能細看遼軍的布陣,卻也一定會生出疑惑——韓寶麾下第一猛將,大遼文忠王府都轄蕭吼,此刻竟然不在遼軍陣中。

然而這是宋軍此時所無法知道的。

在宋軍這邊,哪怕除去大量掉隊或因其余原因不及趕到的人馬、留守的老弱病殘、隨軍民夫,此時匯集於戰場的宋軍,馬步合計,也已接近六萬人馬,其中騎兵合雲翼、威遠、驍勝、橫山蕃軍、龍衛、武騎、渭州蕃騎之數,更是多達三萬三千余騎,已與遼軍兵力相當。步軍則有橫山蕃軍步軍七千余,雄武一軍約一萬三千、鎮北軍約五千,合超過兩萬五千之眾。

如此眾多的兵馬匯聚在一個戰場,即使步軍布陣緊密,但宋軍正面的寬度,也是長達七裏有余。

雙方合計十萬大軍,每只軍隊都攜帶著數不清的旌旗,遠遠望去,整個滹沱河北岸,旌旗密布,戰雲蔽日。

韓寶騎了一匹黑色的母馬,停在一面巨大的繡著“韓”字的帥旗下,在他的身後,有四名身披輕甲的精壯契丹漢子,也各自騎著高頭大馬,分執黃、黑、白、青四色大旗,筆直的矗立著。這就是所謂的五色五方旗,這種數萬人馬的陣戰指揮,無論宋遼,主帥都不免要建五色五方旗指揮諸軍。不過,遼軍此戰只設四陣,便亦只設四旗,黃旗代表中軍、黑旗代表前軍、白旗代表左翼、青旗則代表右翼。而這四色大旗所在,也代表著他韓寶之所在,三萬兩千名遼軍將士的統帥之所在。

此四旗之外,則有遼主所賜,大遼晉國公的全套儀仗、大遼先鋒都統的全套儀仗,金鼓斧鉞,在寒鳳中獵獵作響的繡著各種紋飾的旗幟,閃爍著冬日冷光的各色儀仗用兵器,捧旗持刃的騎士,全部身著金銀甲胄,仿若天人。被這些騎士簇擁的韓寶,雖然在盔甲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圓領窄袖長袍,卻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壓,讓那些部族屬國軍的首領,打心裏生出一種敬畏感來。

但韓寶卻似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

遼軍中軍所在的位置極佳,韓寶與四色大旗所在之處,正好是滹沱河邊的一塊坡地,雖不甚高,卻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戰場的形勢,也便於各軍觀察中軍的旗令。搶先一步布好陣之後,韓寶便開始冷眼觀察宋軍的布陣。宋軍人馬倍於遼軍,兵種復雜,布成大陣,要花的時間更多。

看了一會,韓寶便不由得皺起眉來。

王厚將這近六萬大軍,結成了三個大陣。在中軍,王厚將步軍推在前面。借雄武一軍帶來的數百輛沒裝火炮的空載戰車,以雄武一軍與鎮北軍布成一個傳統而簡單的卻月陣,而自率威遠、驍勝二軍居後。同時,王厚竟大費周章,正將橫山蕃軍步軍調至其右翼,欲與慕容謙的騎兵此前所統騎兵一道,組成右軍。而相比宋軍中軍與右軍的厚實,其左翼卻顯得極單薄,僅以雲翼軍一軍獨立布陣。

宋軍的古怪之處,不止韓寶看出來了,隨在韓寶身邊的耶律乙辛隱也看了出來。“晉公,這王厚到底在搞何古怪?怎的將步軍在前,馬軍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