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當其罪誰其賢 第四節(第2/6頁)

韓寶一聲冷笑,“這便是王厚的用兵之道。”他哼了一聲,見耶律乙辛隱一臉不解,又說道:“不管對手想做甚麽,便只管反著來。此前如是,今日亦是如此。初見我軍欲走,他便著急趕來,欲與我軍決一死戰;如今見我軍並非真的想走,而是想誘他決戰,他便不肯順順當當和咱們打了。”

“現在王厚是欺我們在他眼皮底下,不可能順當渡河。並且除與其決死一戰之外,更無出路,他便不肯主動進攻,反而擺出守勢。他以步軍結陣在前,馬軍在後,逼我去沖他的步軍大陣,待我軍疲憊之時,再以馬軍出戰,這是想用那幾萬步軍來消耗我軍,盡量減少他馬軍的損耗。”

聽韓寶這麽一說,耶律乙辛隱不禁大起鄙夷之色,宋軍以優勢兵力,追殺而來,竟然還不敢主動進攻,委實無恥。但是同時他又不由得有些憂慮,他們已經將宋人如願誘至此處,已是不得不戰之勢,宋軍大可以這麽僵持下去,可遼軍卻不能如此。而宋人如此部署,對他們進攻,自是頗為不利。

韓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又看了宋軍一眼,又冷哼一聲道:“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事?”說罷,他揮鞭指向西邊,寒聲說道:“今日之戰,若要成功,便要落到宋軍右翼身上!”

耶律乙辛隱循鞭望去,卻見宋軍騎兵之多,倒還以右翼為盛,而且更有橫山蕃軍七千步卒正向其靠攏。而本方左翼,卻是蕭垠所部,兵馬少不說,戰鬥力也最弱。惟一的機會,大概就是宋軍那七千步卒尚未至陣中,但那些宋軍步軍是以作戰陣形移動,卻也沒露出多大的破綻,因不由一怔,說道:“晉公是想趁其陣勢未成而攻其無備麽?”

卻見韓寶搖搖頭,沉聲道:“非止如此。宋軍中軍是卻月陣,看旗號是雙戟熊旗,那便是雄武一軍,其無火炮之利,便不可足為懼,不過是靠以戰車充當營墻,我軍只要沖近,破之不難。只是其後便是王厚帥旗所在,宋騎估摸不下萬騎,一旦雄武一軍支撐不住,這些宋騎便會加入戰鬥。而其左翼看旗號是雲翼軍,兵馬當只有六七千騎,王厚敢以此軍獨擋一面,那必是相信其乃南朝精銳,且欺我軍兵少。此軍名為左翼,實為無地分馬,隨時可以支援中軍,是與中軍那萬余騎宋騎互為犄角之意。”

“宋軍此兩軍,陣勢已成,絕少破綻。然惟有其右翼,不僅陣勢未成,且其兵馬雖多,旗號卻頗為混雜,顯是多只宋軍混編而成。我素知南朝諸軍,平時各居一地,素不相識,倉促編為一軍,豈有配合可言?反而只會互相掣肘。而且你可瞧得仔細——宋軍三陣,其左翼與中軍較近,右翼與中軍較遠,互相支援,亦不免更加困難……或是王厚亦已察知此中情弊,才一定要將那七千步卒派過去……”

耶律乙辛隱仔細觀察,果然如此,原來便在宋軍中軍與右翼之間,有一條淺河,此時冰雪覆蓋,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但也是這點地形改變,讓這兩軍之間有一段地區不適合列陣,這兩軍相隔,便要遠了一些。

若能一舉擊敗宋軍右翼,逼迫宋軍中軍的騎兵去支援,這一場會戰,遼軍便還有勝機。一念及此,耶律乙辛隱的血不由得熱了起來。

他不由佩服的看了一眼韓寶,但韓寶卻渾然不顧,正目不轉瞬的望著宋軍那邊。顯是正在找一個最好的進攻時機。

突然,耶律乙辛隱看到韓寶的眼睛睜大了,他心猛的跳了一下,便聽到一聲角響,耶律乙辛隱連忙轉過頭去——卻見宋軍剛剛還在緩慢移動的那七千步率突然停了下來,隊形突變,其大陣轉而向南,而此刻這支宋軍與宋軍右翼騎兵間,至少還有裏許的距離。

便在此時,又是數聲角聲響起,宋軍右翼騎兵,約有四千騎左右的騎兵,也突然出陣,與那七千步卒一左一右,竟是一齊向著遼軍左翼的蕭垠部緩緩逼近。此時宋遼兩軍相距,約有三裏左右,那四千騎兵雖未馳騁起來,卻也盡皆上馬,按綹緩行。

這一步一騎兩只宋軍,漸漸靠近,所舉戰旗也漸漸看得清楚,卻見上面竟然都繡著紅底白尾鷂。

“橫山蕃軍!”耶律乙辛隱輕呼一聲。他雖然一時不明白為何明明是同一支軍隊,卻被宋軍分成兩路追趕,但卻也知道紅底白尾鷂戰旗,正是橫山蕃軍軍旗,而這支蕃軍,的確是下隸一步一騎兩支軍隊。

而最重要的是,這支橫山蕃軍逼得雖然不急,但擺出來的,卻分明是進攻之勢。

出乎他們的意料,宋軍竟然決定采取攻勢!

這正是他們所期待的,耶律乙辛隱臉上露出喜色,轉頭去看韓寶,卻見韓寶臉上肌肉急速的抽搐著,眼裏充盈著他從未見過的狂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