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三八年(1937年12月~1938年3月) 武漢的春天(第3/4頁)

前一年的10月26日,中國第一王牌飛行員、擊落日機最多的第5大隊第24中隊的劉粹剛在飛赴山西前線時,在黑夜中,因地形陌生意外撞到高平縣城樓而殉職。一個月後,奉命去蘭州接收蘇聯援助飛機的第4大隊長高志航,在完成任務後,停留在河南周家口時,遭日機突然襲擊,沒來得及上飛機,當場犧牲。

所以1938年中國的首席飛行員,是前面寫到的新任第4大隊長李桂丹。

第一場大空戰發生在2月18日。前一天,李桂丹才率第4飛行大隊由樊城機場轉赴武漢王家墩機場。當時,第4大隊隊員吳鼎臣正和戰友在飛機旁吃午飯,刺耳的防空警報驟然拉起,吳鼎臣和戰友用最快的速度鉆進飛機,迅速升空。

這一天,武漢上空晴朗,能見度非常好。

當吳鼎臣的戰機上升到3000米高度時,日軍12架重型轟炸機在26架戰鬥機的護航下飛臨武漢上空。

日機位置比中國戰機高,空戰時,居高者占優勢,瞬間即有一架日機俯沖而來,朝吳鼎臣的座機猛烈開火。吳鼎臣駕機迅速轉身,避開飛射而來的機槍子彈。日機也一個大轉彎,企圖從後面繼續跟進射擊。吳鼎臣駕駛技術嫻熟,突然一個最小半徑的急轉彎,一下子出現在日機身後50米開外的地方。

這一下日機慌了。空戰時,最怕對手近距離出現在自己後身的視域死角。

吳鼎臣戰機上的4挺機槍同時開火,日軍飛行員中彈斃命,飛機失去操控後直線飛了一段,便一頭栽下雲端。

這天午後的武漢長空,不時有日本或中國的戰機被擊落。危急時刻,從孝感機場起飛的另一隊中國空軍加入戰鬥。

而吳鼎臣開始尋找第二個目標。

當發現一架友機正遭日機攻擊時,他拉動操作杆,回旋撲向敵機。此時中日雙方已陷入混戰。就在吳鼎臣快接近敵機時,不成想左機翼被友機撞掉,飛機一下子失去控制,向下墜落。危急時刻,吳鼎臣背著降落傘跳出機艙。

在高空中,他環望四周,只見漫天的飛機如幻影一般在空中格鬥。在離地面600米高度時,吳鼎臣拉開降落傘環,安全落在地面。

此戰中,吳鼎臣擊落日機;

柳哲生擊落日機;

劉志漢擊落日機;

李桂丹擊落日機;

……

雖然空戰只有12分鐘,但中國戰機一共擊落日機13架,其中兩架重型轟炸機和11架護航戰鬥機,中國空軍則有5架戰機被擊落,中隊長呂基淳、飛行員巴清正、王怡、李鵬翔為國捐軀。同時殉國的,還有李桂丹大隊長。

大戰開始後,在日軍慣用的集中攻擊領隊長機的戰術下,李桂丹的座機遭4架日機圍攻。在擊落一架日機後,李桂丹座機中彈燃燒。此時,機槍子彈打得他的椅背護板當當作響,李桂丹身中數彈,飛機失控,藍天玉碎。

在沒有海軍而陸軍又往往不是日軍對手的情況下,中國空軍的勇士在那個年代用他們最大的激情和愛恨於萬裏長空跟日本空軍做殊死搏鬥。

他們的戰鬥生活是如此單調:白天除了戰鬥外就是支棱著耳朵坐在飛機裏。為的是一旦有敵情而能夠迅速升空迎擊。對於那一批空軍小夥子來說,生活就是戰鬥,戰鬥就是生活。這是他們短暫而輝煌的年輕歲月。3年後的1941年也就是民國三十年的3月14日,詩人林徽因的三弟作為空軍的一員戰死於成都上空。又過了3年,林徽因寫下《哭三弟恒——三十年空戰陣亡》一詩:

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

來哀悼你的死;

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

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

這沉默的光榮是你。

假使在這不可免的真實上

多給了悲哀,我想呼喊,

那是——你自己也明了——

因為你走得太早,

太早了,弟弟,難為你的勇敢,

機械的落伍,你的機會太慘!

三年了,你陣亡在成都上空,

這三年的時間所做成的不同,

如果我向你說來,你別悲傷,

因為多半不是我們老國,

而是他人在時代中碾動,

我們靈魂流血,炸成了窟窿。

我們已有了盟友、物資同軍火,

正是你所曾經希望過。

我記得,記得當時我怎樣同你

討論又討論,點算又點算,

每一天你是那樣耐性的等著,

每天卻空的過去,慢得像駱駝!

?

現在驅逐機已非當日你最理想

駕駛的“老鷹式七五”那樣——

那樣笨,那樣慢,啊,弟弟不要傷心,

你已做到你們所能做的,

別說是誰誤了你,是時代無法衡量,

中國還要上前,黑夜在等天亮……

4月20日,中國空軍總指揮部計劃派第4大隊和蘇聯志願飛行隊去轟炸日軍位於廣東外海三灶島的空軍基地,消除其對廣州的威脅。第4大隊機群飛赴南昌,跟在那裏的蘇聯志願飛行隊會合。但就在這時,駐孝感的中國戰機在試飛時,意外發現一架日本偵察機,隨即將其擊落,在殘骸中獲得情報:4月29日(日本天長節,昭和天皇生日),日機將大規模空襲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