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9頁)

門響了一下,隨後麥克斯維爾小姐滿臉通紅地出現了,一方面是由於外面極度的嚴寒,另外也是因為被那件險情嚇得還沒緩過來。“太過分了!”她有點亢奮地嚷道。

“發生了什麽事?”大家一齊喊起來。

“今天早晨,”她激動地說,“有三個毛拉沖我嚷嚷!”

“我們都知道那樁不幸的遭遇。”赫伯特爵士安慰她。

“我並不在意那件事,”麥克斯維爾小姐說,“我從奧馬哈千裏迢迢跑到了阿富汗,我愛這個地方。”她一眼看見了莫西布,於是向他跑過來,抓住了他的手,“你猜我剛才看見了什麽?就在離使館不到兩百碼的地方?”

“更多的毛拉?”莫西布鎮定地問道。

“狼!”麥克斯維爾小姐宣布,“是的,一大群狼。它們在曠野裏厚厚的雪堆上跑來跑去。”

“山裏有暴風雪,它們就跑下山了。”莫西布解釋道,“每年的這個時候……”

“它們會襲擊……人類嗎?”有人問道。

“它們餓得發瘋,”莫西布回答說,“早晨你可能會聽說……呃,它們是狼,從興都庫什山上跑下來的。”

一群野狼,成群結隊地在喀布爾郊外跑來跑去,等著遇見迷路的動物,或者迷路的人類。這個場景在一群本來是要朗讀戲劇的人當中激起了一陣恐慌。我們不寒而栗,赫伯特爵士叫他的阿富汗男仆再添上幾根柴火。大家緊靠在一起,我們的小群體更加親密無間了。我很高興麥克斯維爾小姐並沒有要獨占注意力的中心。她只是報告說:“這些狼跟迪士尼動畫片裏的完全不一樣,它們是畜生,個頭很大、渾身長滿粗毛、嚇人的畜生。”

“它們有長長的獠牙嗎?”雷斯普希小姐問道。

“我不知道。那會兒……你知道,它們朝我們的車沖過來。如果是我開車,真不知道我會怎麽辦。但是,我們的仆人撒卓丁開著車,他拼命按喇叭。就跟其他大個的多腿動物一樣,狼群掉過頭去跑得沒影了。”

“在哪兒看見的狼群?”瑞典姑娘問。

“往鎮裏去的方向。”麥克斯維爾小姐說道,指著我們所有人的住處。

“這就是我們建造了高墻的原因之一。”莫西布・汗用法語說。

“這個國家的矛盾之處,著實讓人吃驚。”法國大使贊同道。

“狼是不是把大家嚇著了?”莫西布用英語問大家,“我們開始朗讀戲劇之前,請各位告訴我。狼是不是把大家嚇著了?”

“沒有,”法國大使用英語回答,“我們來喀布爾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哦,我們就知道興都庫什山。”

“但我們總是葉公好龍。”赫伯特爵士評論道。他也很願意推遲一會戲劇朗誦。畢竟,在冬天的喀布爾,聚會無論什麽時候結束都沒關系,不管是十點,還是半夜一點,或者淩晨四點,全都無所謂。“我記得駐紮在印度的事情。那是戰前了。”他沒說“那時候可是好時光,那些好日子”,但是我們知道他有意讓我們這麽想,“我那會兒在克什米爾打獵,有一天我說要跟我的送信人一起去捕一頭克什米爾棕熊。

“在斯利那加的酒館裏有個男人,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他問我,‘你打定主意要去射殺克什米爾熊,赫伯特爵士?’我回答說我正有此打算,而且毫無疑問的是,我的態度暗示他,這個問題把我惹火了。”

阿富汗仆人走進來,在火上放進幾根寶貴的木頭,門外風聲入耳,每個人都朝同伴湊近了一點。“那個陌生人不理會我的粗暴態度,又問,‘赫伯特爵士,你對克什米爾熊是否有一點點了解?’我有點生氣地說,‘不就是一頭熊嗎。我在西姆拉動物園見過,那個羅傑什麽的還打中了一頭。’那人逼問我,‘但是你打中過嗎?’

“‘沒有,’我回答,然後那個男人嚴厲地說,‘那你沒有權利對此發表意見。赫伯特爵士,你絕對不能射殺這種熊,你絕對不可以。’我謝謝他不辭辛苦地告訴我這些,然後昂首走出了酒館,但是去打獵的路上,有一個向導用克什米爾語問我,以前是否獵殺過他們國家的熊,我說沒有,然後他建議我們打道回府。我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來了,我快馬加鞭,我們來到了克什米爾有棕熊出沒的地方。

“我們找了一會兒,什麽也沒看見,但是快到傍晚時我們來到了一片灌木叢,雖然我沒看清那畜生,但是我能看出來是一頭熊,於是我開槍打了一通。我沒打死那頭熊,倒黴的是,我把它打成了重傷。”

赫伯特爵士停下了他的敘述,有那麽一會兒我認為他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很明顯,他不想接著說下去了,但是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後說:“我覺得這房間裏沒有人聽說過克什米爾熊吧。那熊的聲音就像人類一樣……就像一個處於極度痛苦中的女人。受傷之後,那熊連滾帶爬地順著灌木叢逃走,慘叫得活像個備受折磨的母親。我差不多能聽清楚它在哭訴什麽。它嗚咽著,嚎哭著,顯見得就要因極度的痛苦死去。那真是……”他搜索著合適的詞匯,把右手伸出去捶打著椅子,“那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