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8頁)

“會有婚宴嗎?”我問,我連結婚儀式包括哪些具體內容都還不知道。

“敲鼓,吹笛,烤羊肉。孩子們分到花花綠綠的糖果,新娘子能得到兩套衣服。我結婚的時候,會得到一套黑色的裙子。”

“艾倫穿的就是黑色的襯衫。她跟你父親結婚了嗎?”

“噢,沒有!那件黑色襯衫不是他給她的。是拉查出於好心腸才給她的,因為艾倫的襯衫穿爛了。”

“那些手鐲也是拉查給的嗎?”我隨意地問道。這時我們已經躺在地上,看著潔白的雲朵從科依巴巴山脈的邊緣一點點冒出來,山峰從北方默默地注視著我們。蜜拉解釋說,那些手鐲是祖菲卡送給她的,但是我沒有聽到她全部的回答,因為我想到:我已經跟他們在一起待了八個星期,還沒有下過一滴雨。連一朵雲彩也沒見到。多麽奇妙的世界,一年又一年,時間就這樣流逝過去。我突然間感到一陣心煩意亂:這種生活有什麽奇妙可言?在亞利桑那州人們也是這樣過日子的。但是我找到了一點令人欣慰的事實:在亞利桑那州,沒有蜜拉。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講完了手鐲的事,然後突然冒出來一句:“如果有人問你,‘你是怎麽加入科契人的隊伍的,米勒?’你會怎麽說?”

“我會說,前一段路,我是被迫加入的,因為有人把我的吉普車偷走了。”

“你知不知道,我也幫忙出力,卸掉了那些輪胎?在穆薩達瑞爾賣輪胎的時候,我也分了些錢。”

“至於後一段路嘛……原因就很難解釋了。也許我會說,有一位美麗的科契族姑娘給我牽來了一匹白馬。”

蜜拉吻了我一下,跑到一條溪流旁邊,鞠了一捧新鮮的山泉水,用她的軟氈帽給我拿了一些過來。“你是怎麽弄到那匹白馬的?”我問道,一想到莫西布・汗我就有點心煩意亂,還有他挎著瑞典女孩英格麗胳膊時的那副霸道樣子。

“用我偷吉普車分來的錢買的。這樣算公平吧?丟了一輛吉普車,換來了一匹馬。”

從莫西布・汗身上,我想到了納茲魯拉,於是我問道:“你有沒有見過艾倫的丈夫納茲魯拉?”

“見過,他留著胡子。”

“你父親見過他嗎?”

“幹嗎要見他?就像我父親在駝隊旅社裏告訴你的那樣,我們在比斯特堡宿營三天……因為前面就是沙漠。到了第三天晚上,艾倫問祖菲卡她能不能跟著一起走。在那之前她還從沒跟他說過話,所以艾倫離家出走並不是因為祖菲卡。她愛的是我們大家,是駝隊,是駱駝和孩子們。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允許她睡在他的帳篷裏。”

“拉查生氣嗎?”

“她幹嗎要生氣?祖菲卡也允許拉查睡在他帳篷裏呀。”

“艾倫和你的父親……”我不知道用科契人的語言該怎麽說,於是重新說了一遍,“她是他的女人嗎?”

“當然是。”蜜拉笑道,做了一個科契族人表示性交的粗俗手勢,“但是跟你我不一樣。沒有在星星下面這麽有趣。”

“她愛你父親嗎?”我接著問道。

“每個人都愛我父親。”她簡單地回答說,“有些部落裏,男人們互相殘殺。我們這裏沒有。但是她愛他跟我愛你的方式不一樣,米勒。”為了證明這點,她把我拉過去,我們兩人在地上翻滾了起來,然後我們在石壁上找到了一條隱蔽的裂縫。

我們大家有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既然祖菲卡對於蜜拉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麽蜜拉和我也不會在營地裏公然同居,否則會讓他感到難堪。於是我們只好在外面尋歡作樂,而蜜拉也總是按時出現在祖菲卡的帳篷裏,睡在自己的床上,我也是一樣。過上一會兒之後,她就用鵝卵石扔在黑色的帳篷上,我聽到聲音,就會拖出全套寢具,走到駱駝群的前面,我們就在那裏一起睡到營地的人醒過來。

奇怪的是,白天我們在路上走著的時候,我對蜜拉的愛意卻最為深刻。我很難解釋這背後的原因;但是當我騎著白馬,像祖菲卡一樣在駝隊旁前後跑著的時候,我會偶爾趁著蜜拉不注意時經過她身邊,然後用上好幾分鐘的時間注視著她,看著她穿著肥大的涼鞋在路上搖搖擺擺地往前走,她的披肩垂在肩膀下,黑色的發辮在陽光中上下跳動著,這時候,我敢說她是我所見過的最無拘無束的人兒。她沒有嫉妒心,想愛誰就愛誰,需要什麽就拿走什麽,她只關心眼下的問題,她要麽居住在景色壯闊的高原上,要麽居住在能將人類一舉一動都一覽無余的沙漠邊緣。然後,她會聽見我的動靜,於是扭回頭來看著她的男人,騎在她為他弄來的高頭大馬之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又充滿自豪,與她的目光交匯時,我便勃發出前所未有的男子氣概。我仿佛在戰爭中勇不可當;騎著白馬行走在科依巴巴山間,行走在駝隊小路上,我體會到男人的剛毅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