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革命黨(第3/17頁)

由於容星橋的關系,容閎對自立軍可能已經有所了解,但他對素未謀面的孫中山開始印象不太好,“認為孫不怎麽樣,因為他太輕率了”[20]。1900年9月1日,孫中山響應自立軍起義不成,返回日本,與逃避清廷緝捕的容閎、容星橋同船東渡,由容星橋居間引薦,到長崎後孫中山又兩度前往容閎下榻處拜訪,秘密晤談[21],容閎因而改變成見,表示:“欲幫助孫遂其宿志。”[22]

不久,容閎接到上海密電,於9月7日由長崎啟程赴香港。與孫中山一同前往東京活動的容星橋聞訊,也於9月14日由橫濱赴港。[23]平山周曾於8月20日在上海聲言,預定三周後赴香港舉事,容氏兄弟的行動與梁啟超所說要與孫派在兩廣合作的話,似非偶然巧合。此後,容閎一面繼續為保皇會辦外交,“首途往英、美、日辦漢事,並與英外部訂明”[24],一面被孫中山舉為代理使職於外國之人[25],分別成為革命、保皇兩派的外交代表。由於保皇會勤王虎頭蛇尾,興中會舉義雖敗猶榮,容閎逐漸疏遠前者。

主張排滿的章炳麟也一度參與中國國會,早在《時務報》時期,他就從梁啟超處得知孫中山主張武力反清,“心甚壯之”,“竊幸吾道不孤”。[26]但開始對孫中山的評價不高。1899年初,他函告汪康年:“東人言及公名,肅然起敬,而謬者或以逸仙並稱,則妄矣。”[27]意下孫不及汪。1899年7月8日,經梁啟超介紹,他和孫中山相見於橫濱。也許是初識,交談不夠深入,章炳麟對孫中山的看法仍不甚佳。7月17日,他函告汪康年:

興公亦在橫濱,自署中山樵,嘗一見之,聆其議論,謂不瓜分不足以恢復,斯言即流血之意,可謂卓識。惜其人閃爍不恒,非有實際,蓋不能為張角、王仙芝者也。[28]1900年7月29日中國國會第二次集會,章炳麟提出《請嚴拒滿蒙人入國會狀》,主張“不允許滿人入會,救出光緒為平民”[29],“會友皆不謂然,憤激蹈厲,遽斷辮發,以明不臣滿洲之志,亦即移書出會”,後致函孫中山,稱:

去歲流寓,於□□□君座中得望風采,先生天人也。鄙人束發讀書,始見《東華錄》,即深疾滿洲,誓以犁庭掃閭為事。自顧藐然一書生,未能為此,海內又鮮同志。數年以來,聞先生名,乃知海外自有夷吾,廓清華夏,非斯莫屬。去歲幸一識面,稠人廣眾中不暇深談宗旨,甚悵悵也。

他雖然認為容閎“天資伉爽,耄益精明,誠支那有數人物,而同會諸君,賢者則以保皇為念,不肖者則以保爵位為念,莫不尊奉滿洲,如戴師保,九世之仇,相忘江湖”。

對於興中會的事業,章炳麟也表示關注,寄予期望,“□□處知□□有意連衡,初聞甚喜,既知復以猜疑見阻,為之惘然。時遭陽九,天下事尚有可為,惟為四萬萬人珍攝”[30]

國會成員的政見與方略,雖有“排滿”與“迎蹕”的分歧,不能簡單地理解為革命與保皇的對立。章炳麟提出《請嚴拒滿蒙人入國會狀》,直接針對參與其事的金梁,以及主張變法的壽富。他說:

本會為拯救支那,不為拯救建虜;為振起漢族,不為振起東胡;為保全兆民,不為保全孤僨;是故聯合志士,只取漢人,東西諸賢,可備顧問,若滿人則必不容其闌入也。[31]

其主張與孫中山的意見接近,但在國會中只是極少數。由於得不到響應,他本人退出,“排滿”與“迎蹕”的矛盾不復存在。汪康年與唐才常的矛盾,主要源自人事及利益。唐才常與康有為聯系緊密,勢必引起戊戌變法以前就與康有為結怨的汪康年、葉瀚等人的不滿,擔心康有為歸國,引起麻煩。因此唐才常別創自立會,以防掣肘。

其實,自立會同樣覺得安排康有為是一件棘手之事,只想利用其籌餉,而不讓他出面任事。[32]這種架空康有為的設想,與孫中山、梁啟超謀求聯合時所擬讓康息影林泉的主意驚人地相似,是不謀而合抑或暗通聲氣,值得玩味。由此可見,汪、唐之爭還是派系利益,無關政見宏旨。惠州起義期間及此後,周善培、汪康年等人仍然關注孫中山的動向,表示要予以支持響應。與江浙派的諸多聯系,應是8月間孫中山敢於赴滬的潛因之一。

第二節 興中會與維新派

興中會以及興漢會的勢力影響能夠始終保持,也由於自立軍並非保皇會勤王的主力正軍,康有為等人沒有重視(或許尚未意識到)在自立會方面與革命黨的競爭,梁啟超則支持各派的聯合大舉。

勤王動議最早由唐才常提出,他主張在長江流域聯合各派大舉起義,宗旨和組織均采取兼容並蓄之策。本來康有為沒有大規模動武的勇氣,流亡之初,寄希望於列強幹涉,以助光緒復辟,後來知道“與日本社會相合,而政府未必肯聽其請……然至此亦悟無兵枋者之不能變政矣”[33],才順勢打出勤王旗號。不過,康有為和保皇會澳門總局對唐才常聯合大舉、南方自立計劃的反應不甚積極,而另行制定了一套兩廣起兵,襲湘攻鄂,席卷長江,直搗京師的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