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保皇會的暗殺活動(第5/12頁)

讀誠〔〕兄書為起舞。吾固知行菩薩行之人,決不住聲聞觸覺地位矣。能流血之人,此間同胞非無之,但涉數萬裏而歸,所費未免太大,而情形又不甚熟,故未遣之耳。風蕭蕭兮易水寒,弟甚願東向遙浮一大白,祝君之成也。[45]

然而,沈藎此行亦未奏功,及至漢口事機急迫,應唐才常之命返鄂。自立軍兵敗,沈藎僥幸得免,遂再入京師,結交宮禁權要,密謀入宮行刺西太後和光緒,不幸事泄身殉。[46]

第三節 再向京師

漢口自立軍未起先敗,保皇會的兩廣謀略草草收場,勤王運動雷聲大雨點小。經此一役,康有為以黨人“株連死者無算”“自後不敢言兵”。[47]面對草堂弟子和海外保皇會員的一片言革之聲,他頑固地堅持保皇路線,至於如何保救光緒,則除了以“待時聽天”[48]為托詞外,唯一的實際行動就是暗殺。

庚子事變後懲辦禍首,清政府中的頑固勢力遭受重創,但保皇會視為大敵的榮祿等人並未受到追究,康有為接連致函各地同黨,亦喜亦憂,“舊黨誅滅殆盡,天之欲新中國可知,獨恨首逆榮、慶巧詐漏網耳”。“舊黨剪除甚多,而榮祿不去,大禍未艾。復辟雖可望,而支節尚多。要之,除舊布新之運則必然矣。”“今賊黨僅可存榮祿、李聯[蓮]英、鹿傳霖,其余中立皆已亟變,日望復辟,日講變法,日思戊戌之詔。以今日情勢言之,皇上必可保全,賊黨諒不敢遽行篡弑。但禍根未絕。非清君側之惡,必無以弭後患而遏亂機。”[49]他反對分省自立和革命撲滿,認為:

今日欲得民權、自由,欲保中國自立……全在除榮祿、李、崔三大毒,中國即可救矣。吾國人應全力注此,則於此三毒何難去之?乃同人不知辦事之法,遠言撲流[滿]而不合力攻榮。今望同志之人盡力設法,去此三毒。而皇上復辟,則全中國真自立,同人有自由之樂矣。若三大毒未除,皇上復辟尤[猶]有待,恐為三毒暗算。我同人可不合大群,務以除之以救我皇上乎?[50]

康有為告誡弟子:

若皇上復辟,則自然而得之,不待兵乎。若必用革命軍起,則各省各府各縣人人各起,誰肯相下。吾四萬萬人自相屠毒,外國必借名定亂而入取吾地。……今四境無事,勤王亦不能起。若聖主猶存,天命尚在,豈可言革。但一榮祿在,除之即可復辟。與榮一人戰,抑與全國戰,孰為難易乎?不待言矣。[51]

鋒芒所向,仍在榮祿。康有為家仇國恨集於一身,聲稱:

榮祿乎,此在中國則為國賊,在我則為不共戴天之仇。每念幼博輒為心痛,自恨無才無勇不能剸刃之。如言不殺者,吾即以榮祿視之,無論何人不必言此。[52]

為除大毒,保皇會投入大量人財物力。梁啟超自1901年5月回到日本,到1903年初,年余時間,用去萬七千余金。其中自用不及三千,其余均用於派人北行、援助張學璟等赴廣西運動會黨等事。[53]庚子後,邱菽園與康有為絕交,保皇會失去重要財源,加上康堅持不肯言革,謹守保皇二字,在“無一人不言革命”[54]的海外各埠難以開展活動;華僑又風傳康門師徒侵吞挪用捐款,使保皇會的募捐活動陷於停頓,財政十分拮據。梁啟超倚靠《新民叢報》進款,維持橫濱保皇會事務,彌補舊金山《文興報》和檀香山《新中國報》的虧損,供應康有為日用,“以一人之力而供一黨之用”,“為作文字,輒數夜不寢,太過勞苦”,依然入不敷出。其余黨人如張學璟等,也因此而“家已破盡”。[55]

壬寅、癸卯間,梁啟超受時局感召以及保皇會面對內外種種非議的刺激,自愧向華僑籌集巨款而未能做成一二實事,因而革命言論“時時出沒於胸中”[56]。因此,他一反前此熱烈鼓動暗殺的態度,對康有為等人的密謀一再提出異議,借狄平之口表示懷疑是否有必要傾全力對付一個老朽榮祿。[57]絕望於清政府,使之決心推翻滿清,除舊布新。只能決定幾個老臣生死的暗殺,當然不能滿足這種徹底變革的願望,甚至對光緒能否復辟,也漸漸失去興趣。

1903年,保皇會刀光劍影所向的頭號大敵榮祿病死,康門師徒憑借天意而感到“誠足使吾黨一吐氣”,以為復辟在望,暗殺鋒芒轉向李蓮英和鎮壓漢口自立軍的禍首張之洞,而側重有所不同。康有為指示華僑上書《請歸政復辟》,“以榮祿死後,事情迥異,皆為吾會先聲,不可不上。今日只余李聯[蓮]英一人,尚不得不用舊法,想喻之也”[58]。梁啟超則認為:“元兇既去,天日昭蘇。現在與新黨為仇者,僅余一張之洞耳,想天奪其魄亦當不遠矣。然榮賊之權遠在張賊之上,榮既去,張亦無從橫恣也。佇看聖主復辟之日在本年矣。”[59]澳門和日本的保皇會機關開始籌劃刺殺張之洞,當時尚在遊歷新大陸的梁啟超聞訊,認為:“及今謀去皮逆,自是正辦。”只是他不贊成澳門方面用金錢買死士的做法,主張“由其人之熱心肯自奮身前往”,對日本同志中有謀此事者頗為關注,打算東歸後參與籌劃。[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