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憲宗之死

不能否認,李純是個頗具才能的皇帝,大唐帝國行進到他這裏時,重新恢復了生機。元和中興使得大唐帝國重現昔日的輝煌,而李純作為中興之主也備受歷代史學家們的稱贊。但李純最終也沒有逃脫頂峰往前一步即是懸崖的套路,從元和十二年平定淮西,李純“以法度裁制藩鎮”的中興大業漸趨成功時,他的思想開始產生變化,這個依舊算是年輕的帝王開始為了追求長生不老及來世的富貴,日益崇佛佞道,這為他最終悲劇的結局埋下了濃重的伏筆。

崇佛佞道

隨著全國藩鎮的平定,李純不僅在執政方針上產生了變化,而且逐漸效仿其先祖,祈求長生不老的願望增強,並因此日益沉迷佛教和道教。

自大唐帝國建立以來,佛教的地位隨著皇帝的重視程度而不同。高祖李淵不信佛教,曾經下令拆毀佛寺;太宗李世民最初也是不信,但晚年之後為了長生不老開始崇信佛法;高宗李治、女皇武則天以及中宗李顯、睿宗李旦全都崇信佛教,其中以武則天最為癡迷;玄宗李隆基在位時比較信奉道教;隨著安史之亂的爆發以及帝國的江河日下,皇室的高層成員們越加對佛教的因果說產生興趣,因此佛教地位再次上升。

李純青年時代在祖父德宗李適的身邊長大,可以說先帝對佛教的崇信,也對李純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但李純即位後首先以平定藩鎮為己任,因此對佛教並不感興趣,而且在元和初年還曾經下令清查偽濫僧尼,對於寺院的土地也采取抑制政策。但不可否認,李純是生活在一個佛法盛行的大環境裏,他的思想和行為不能不受到影響,而且利用佛教維護大唐帝國的統治,也是列祖列宗的傳統政策,李純作為最高決策者,潛意識中肯定會是遵循的態度。

元和十年(815年)之前,李純參加的佛教活動不多,和他的先輩們比起來要遜色很多。但從元和十二年(817年)淮西前線的戰事無明顯進展時開始,李純一方面關心前線的戰事;另一方面也開始希望通過虔誠的禮佛活動來獲取佛祖的保佑,在這種情況下,李純命令在右神策軍中修建聖壽佛寺。而且為了禮佛方便,李純命令右神策護軍中尉第五守帶領兩千名神策軍士兵修築夾城,將宮城的雲韶門、芳林門全部連接起來。通過夾城的修建,李純可以隨時赴寺廟祈福。

平定淮西以後,僧侶們宣揚朝廷之所以會取得勝利,是因為“顯大不思議之道,輔大有為之君”的結果。李純同時也相信這是佛法的作用,於是對佛教的崇信進一步升級。元和十三年(818年)四月,李純親赴聖壽佛寺舉行無遮僧齋大法會,賜僧眾絹帛300匹,並派宦官向西市百姓贈送香火,這次法會的舉辦使元和十年(815年)以來李純的崇佛達到了高潮。不過李純似乎並不滿足,在這種情況下,終於出現了法門寺迎奉佛骨的盛大禮佛活動。

事實上,李純並不是迎奉佛骨的開創者,隋唐兩朝都有迎奉佛骨的傳統,到了李純這裏乃是第八次。元和十三年(818年)二月,主持京城佛寺供奉的功德使向李純進言,稱鳳翔府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寶塔,塔內有佛指骨一節。據傳法門寺地宮要30年一開,舍利出則天下太平,根據功德使的計算,從上次地宮開啟的德宗貞元六年(790年)至明年元和十四年(819年),正好是30年的時間,因此請李純批準迎奉法門寺佛骨。

元和十三年(818年)十二月一日,李純派僧人惟應、端甫等人赴鳳翔法門寺奉迎佛骨,並令宦官杜英琦監督。為了以示隆重,李純於十二月四日,派中使持香火監領宮人持香花至臨臯驛迎接佛骨。隨後,李純又命令中使帶領神策軍及僧徒前往迎護,並專門打開光順門請納佛骨到達京師,並將佛指骨輪流送至京師各佛寺,供僧俗眾人供養禮拜。一時間京師內外方圓數百裏,掀起了一陣空前的禮佛高潮。

當時很多人癡迷於這次禮佛活動,但也有人持反對的態度,例如,韓愈就為此向李純奏上《諫迎佛骨表》,希望李純能夠客觀冷靜地對待禮佛活動。或許韓愈的言辭有些激烈,觸犯了李純的尊嚴,最終導致李純十分憤怒,將韓愈的《諫迎佛骨表》昭示諸臣,準備將韓愈處以極刑。

為了挽救韓愈,當時宰相裴度、崔群紛紛上奏,認為韓愈觸犯天威,確實應該治罪,但這其中也能看出韓愈對於皇帝是忠誠的,所以才會上疏,希望皇帝陛下開恩予以寬大處理,這樣就不會讓其他人因害怕而不敢進諫。李純在略微冷靜之後,同意了宰相們的請求,將韓愈改貶為潮州(今廣東潮安)刺史。

潮州在當時是最為偏遠、多瘴癘之地,朝廷官員貶到那裏,可以說是在貶黜的刑罰中最為嚴厲的。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十四日,韓愈接到被貶的詔書後即日上路,在走到藍田關時遇到大雪,他觸景生情,回想起自己過去的諸多經歷,心中頗感悲涼,於是揮筆寫下了那首著名的《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