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會昌廢佛

李瀍在位共計六年,這六年中,他成功強兵遠征威制過回鶻,也曾平定強藩澤潞鎮的叛亂,但他所做的最有影響力的事情並不是上述這些,而是廢佛事件。李瀍即位後改元會昌,所以這次廢佛事件史稱會昌廢佛,佛教史上稱為“會昌法難”,對於佛教而言,這是佛教史上的一次大災難。

歷史淵源

會昌廢佛事件表面上看起來有非常大的偶然性,但細究起來這裏邊既有李瀍的個人喜好原因,同時也有更深的歷史淵源。要說清楚這個問題,我們還得從唐朝的佛、道之爭說起。

佛教在兩漢之際傳入中國後,與漢民族的本土宗教在各自的發展過程中,既有融合也有鬥爭。盡管互相進退消長,但它們在支持皇家統治中都具有不可取代的作用,因此,它們不但沒有受到削弱,反而不斷壯大,其教義也更加充實和豐富。從佛、道鬥爭的總體情況來看,佛教的勢力要勝過道教,不過在隋朝建立後,由於特定的歷史環境,道教的勢力和影響開始增強。

在隋朝建立之前,北周武帝宇文邕在道士張賓、焦子順的支持下開展過一次廢佛運動。但在後來楊堅密謀篡周時,張賓和焦子順又向楊堅密告受命之符,說星歷有代謝之征,楊堅當為天子。楊堅建立隋朝後,張、焦二人頗得寵信,由此也使得隋朝在繼續尊奉佛教的同時,因為張、焦二人的緣故而大修道觀,廣度道士,進而推動了道教勢力的發展。

在隋末天下動亂之機,道士王知遠一方面和隋煬帝楊廣十分親密;另一方面見李淵有取代隋朝的希望,又向李淵密告符命,稱李淵當受天命,所以,唐朝建立後,道教繼續受到尊奉。

不過唐朝建立後,佛、道之爭開始加劇,鬥爭也更加復雜。道教因為獲得皇家支持而得到極大的發展,其地位有史以來首次排在佛教之上,這其中要數傅奕排斥佛教最為積極。

傅奕不僅會觀星象,他對宗教也具有濃厚的興趣。不過,他對佛教卻是采取堅決抵制的態度,他認為,佛教違背儒家傳統的倫理道德,而且寺院經濟會給國家帶來危害,他指責佛教徒“不忠不孝,削發而輯君親,易服以逃租賦”。所以,為了維護儒教的綱常理論和統治秩序,傅奕主張從根本上廢除佛教,並懇請皇帝下令天下僧尼還俗婚配,生育子女,參加生產使天下足兵足糧。

傅奕的廢佛主張遭到了朝廷中信奉佛教的官員的強力反擊,而且那個時候唐朝剛剛建立,皇帝也不會輕而易舉地接受傅奕的主張。除了擔心會產生動亂外,最關鍵的是,在皇帝看來,佛教理論如果利用得當,是一件很得心應手的思想武器。

盡管傅奕廢佛的立場極其堅定,態度極其鮮明,然而李唐皇族依然重視儒、佛、道三教並用。因此,在三者互為融合的唐朝初年,傅奕以儒家的倫理道德為思想武器,是不可能在理論上戰勝佛教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傅奕的廢佛主張在當時的高層引起了強烈的震蕩,並挑起了的三教論戰,成為唐朝思想界具有重大影響的事件。從論戰的陣容上看,形成了儒、道聯合與佛教對陣的局面。而論戰的基本內容之一,即是佛、道誰先誰後的問題,由於這個問題關系到二者在唐朝的政治地位和切身利益,所以是爭論最為激烈的問題。

由傅奕上疏反對佛教而引起的三教論戰,其影響已經遠遠超過了傅奕反對佛教的本身,特別是佛、道先後的問題已經涉及李唐皇族對三教采取何種根本政策的問題。於是,這場論戰也引起了唐高祖李淵的重視,以至於在武德八年(625年)他親自召見儒、佛、道三教代表人物時,宣布道教和儒教是本土宗教(“此土之基”),佛教是後來興起的宗教,應該像尊重客人那樣去尊崇(“宜崇客禮”),今後三教的座次依次是道教第一、儒教次之、佛教第三。可以說,李淵的金口玉言,為那個時候佛、道誰先誰後問題的爭論做了定論。

李淵將道、儒二教排在佛教之先,從表面看是依據道、儒二教產生在前,而且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而實際上也包含了對道教在唐朝建立的過程中所作貢獻的一種回報,所以唐初在李淵的隱性保護下,道教第一次排在了佛教之前。

李淵的先道後佛的排列法,引起了佛教徒的激烈反對,後來又與宮廷內部和唐初士庶鬥爭糾纏在了一起。這樣,就迫使後來即位的李世民不得不運用至高無上的皇權重申道先佛後的次序。

李世民在隋末唐初改朝換代之際,和父親李淵一樣曾經得到過道教的幫助,因此對道教也頗有好感。在他和李建成的政治鬥爭中,李建成的勢力得到了以法琳為首的佛教支持,而李世民的勢力則有以王知遠為首的道教徒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