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黨爭終結

寵衰之間

李忱成功繼承了皇位,這個先前始終在韜光養晦中修煉自己的“光叔”,在當上皇帝後立即著手解決朝廷中突出的矛盾問題。在他看來,目前困擾朝廷以及影響決策政令的制約因素,主要是很長時間以來形成的黨爭問題。

李忱清楚地知道要想成功解決黨爭問題,整治黨派魁首是關鍵。由於宰相李德裕在會昌年間輔佐武宗李炎在威制回鶻、廢佛運動等一系列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武宗李炎對他十分倚重。而李德裕也是承受惠恩,權勢非同一般。所以李忱成功即位後,有意以李德裕為切入口去解決黨爭問題。

正是因為李德裕在武宗李炎時期的尊寵地位,才造成了他最終悲劇性的結局。因為會昌年間朝中大小政事,武宗李炎幾乎無一例外地征詢李德裕的意見,以至於達到唯李德裕之言是用的程度。可以說,因為資歷的原因,李德裕當時儼然有大權獨攬的傾向。

如平定澤潞之亂、反擊回鶻的軍事行動,基本上是由李德裕出謀劃策,然後通過武宗李炎頒詔發號施令,《舊唐書•李德裕傳》記載:

自開成五年冬回紇至天德,至會昌四年八月平澤潞,首尾五年,其籌機宜,選用將帥,軍中書詔,奏請雲合,起草指蹤,皆獨決於德裕,諸相無預焉。

上述記載說明了李德裕在武宗一朝具有絕對權威。正是因為武宗的絕對信任,使得他遇事極少找其他的宰相進行商議,即使偶爾召開會議討論大政方針,最終也必須按照李德裕的意圖去辦,所謂開會討論不過是走個形式。因此武宗一朝的宰相雖然名義上不是一個人,但由於李德裕的大權獨攬,其他宰相班子成員全都成了陪襯。

武宗李炎讓李德裕走到了政治生涯的頂峰,同樣因為秉政日久,高高在上,也讓李德裕養成了遇事唯我獨尊的執政習慣。很多執政大臣雖然敢怒不敢言,但對李德裕的不滿已經十分嚴重。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朝廷的朋黨之爭,並未因李德裕的專權而得以緩解。李德裕充分利用自己的絕對權威大力提攜本黨成員,進而打擊排斥牛黨。如牛黨成員崔鉉、杜悰曾經身居相位,就是因為和李德裕分屬兩個水火不容的派系,最終被排擠出宰相班子,崔鉉出任陜虢觀察使,杜悰出任劍南東川節度使。

李德裕這樣不遺余力地打擊牛黨,讓當時的朝臣頗有怨言,認為李德裕這是在逐步毀掉朝廷。會昌五年(845年)十二月,李德裕對給事中韋弘質上疏論事的隨意處置,在朝廷內引起公憤,也使得他自武宗李炎即位以來的尊貴地位第一次受到挑戰。

給事中韋弘質認為,會昌年間以來,宰相之權已經嚴重過大,而如今宰相府又兼領鹽鐵、度支、戶部三司事務,總掌天下財政大權,這是不合時宜的。

在李德裕看來,韋弘質的上疏不僅是針對自己,而且明顯具有挑釁的味道,以李德裕當時的地位和性格來講,是絕對不允許隨便有人對自己主持下的朝政說三道四的,因此他立即上疏武宗李炎,反駁韋弘質的言論。

在奏疏中,李德裕除了表白自己盡心盡力輔佐皇帝以及列舉歷史上很多皇帝對於離間皇帝和宰相關系是如何處理的事例之外,還極力詆毀韋弘質的為人,說韋弘質是卑賤之人,對上褻瀆明主,而且又有看輕宰相的意思。

上述這些其實都不足以引起公憤,之所以會引起公憤是他在奏疏中有這樣兩句話:

“伏望陛下知其邪計從朋黨而來,每事明察,遏絕將來之漸,則朝廷安靜,邪黨自銷。”

李德裕的言論等於是在說韋弘質的上疏並不是個人行為,背後隱藏著朋黨攻擊意圖,是有人在背後唆使,韋弘質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上疏。李德裕的意思其實很明顯,他將矛頭對準了牛黨,因為牛李黨爭已經存在將近50年,誰都知道能夠攻擊李黨的肯定是牛黨。

不久後,韋弘質被貶出京城,隨著他的離去,朝廷內一時間激起千層浪。

李德裕看到來自官員們的輿論壓力頗大,於是他再次上奏武宗李炎,字裏行間雖然有想緩解朝廷官員不滿之意,但政出宰相這一根本原則問題他是絲毫不讓步的。在李德裕看來,朝廷如果想要提高尊嚴,使官員們能夠恪盡職守,增強各個部門的行政效率,朝廷大權就必須歸於宰相,由宰相來協調統一各種職權。

面對李德裕的上疏,李炎雖然對他隨意處置韋弘質有些不滿,但大體上同意他關於政出宰相的論述。但盡管如此,李德裕在朝廷內的形勢愈發不利,除了因為他大權獨攬,排斥異己,招致官員的嚴重不滿之外,還因為他在復出之後,在武宗一朝對宦官的權勢進行了很多限制。最初宦官們迫於形勢而暫時忍耐,不過他們還是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利用終日可以接近皇帝的有利條件,在武宗李炎面前不斷進讒,稱李德裕專權太甚,已經引起百官強烈不滿等情形,最終使得武宗李炎與這位言聽計從的宰相開始有了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