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發現使命(第3/7頁)

在政治上,希特勒受到維也納戰前那些浮誇膚淺的民族主義和反猶太主義政治活動的影響。那時維也納這個城市裏居住著一些生活優裕、地位穩固的猶太精英,還有不久前因逃避東方的迫害屠殺而來此謀生的大批貧困猶太移民。希特勒深受持有反猶太主義立場的維也納市長卡爾·盧埃格爾政治傾向的影響,也成為早年提出泛德運動的奧地利人——格奧爾格·裏特爾·馮·舍納爾的擁護者。舍納爾是狂熱的民族主義者,持有反猶太主義立場。他認為所有講德語的民族均屬於大德國臣民。他覺得講德語的人雖然在奧匈帝國是統治階級,但是他們正在被邊緣化,因為他們在數量上不如捷克人、斯拉夫人和馬紮爾人多。希特勒則出於同樣的思想意識,哀嘆哈布斯堡王室“使奧地利變得斯拉夫化”了。16

那時年輕的希特勒20歲。他看到維也納議會裏議員們用多種語言進行辯論,令人難以理解,中間還夾雜著跨文化的高聲尖叫。17此情此景讓他感到非常震驚。他埋頭閱讀這個擁擠城市裏的德國民族主義報紙,閱讀勸人入夥的宣傳手冊以及極端主義者低級趣味的報刊,比如種族主義期刊《奧斯塔拉》(Ostara)。每當希特勒光顧“廉價的大眾咖啡館”時,他幾乎肯定會購買或免費領取上述報刊資料。他對馬克思主義懷有一種激進的敵意,將其稱為“破壞單一民族的獨立國家,建立猶太人世界專制政府的工具”18。希特勒對奧地利的社會民主黨同樣懷有敵意。他反對該黨把工作重點放在組織勞工、團結鞏固國際工人階級力量上,而不是放在以種族為基礎的民族主義事業上。不過希特勒後來聲稱,他從社會黨人那裏學會了將宣傳手段和武力手段(“恐怖手段”)成功地結合在一起的策略。19在經過他所說的一年“靜心觀察”之後,希特勒把議會民主制斥為一種具有致命缺陷的政體,只能導致左翼人士的暴民式統治。“當今的西方民主制是馬克思主義的先驅。”他這樣寫道。

希特勒隨後開始厭惡所有左翼勢力,並把猶太人同這些勢力的影響和發展聯系在一起。他聲稱自己內心中初次湧現的反猶太主義真實情感,是在維也納大街上注意到一個東方猶太人時被喚起的——一個身披黑色寬袖長袍,滿頭黑發的幽靈。20當時只有盲人才有可能看不見維也納到處都是的東方猶太人。上述說法頗有一些驀然間有所發現的意味,為的是極力渲染希特勒的情感發展之路。雖然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為上面所說的那段情景是編造的,或者是從許多生活經歷中提煉出來的,許多人卻接受希特勒的說法,即他那種政治上執著的反猶太主義立場是在維也納開始形成的。21他在《我的奮鬥》一書中以及1924年接受叛國罪審判時都表述了同樣的看法。但是其他人認為,由於缺乏確鑿的證據支持希特勒對有關事件的表述,正如歷史學家奧斯馬爾·普洛金格所說的那樣,他的反猶太主義立場只能在一戰後的慕尼黑變得“明顯、激進、活躍”起來。在他們看來,希特勒對於自己在維也納時期參與政治活動所做的不厭其煩的描述完全是捏造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同一個對真實境況做出反應的幼稚年輕人的虛假形象相呼應,並非是為了展現漫無目標的參戰老兵尋找政治家工作的真實情況。按照這樣的解釋,用歷史學家羅曼·托佩爾的話來說,希特勒只是把反猶太主義立場“當作現實政治環境中穩操勝券的一種籌碼”。22不過這是後話。

1913年5月,希特勒在奧地利首都經歷過五年艱苦卓絕的歲月,在他24歲生日收到一小筆遺產之後,他離開維也納前往慕尼黑。希特勒要在那裏實現自己的夢想,生活在四周盡是高大的標志性建築,到處洋溢著藝術創造精神的純粹的德國環境中。他聲稱自己對慕尼黑的愛戀超過了世界其他任何一個地方。23“(一戰)以前那段時光是我的生命中最快樂最滿足的時期。”24希特勒後來聲稱前往德國“主要出於政治原因”,因為他不喜歡那個奧匈居民混雜的國家。但是動身前往慕尼黑對於希特勒而言,還有一個頗為重要的原因:當時他要千方百計擺脫奧地利當局,因為後者要求他從軍服役。如果是那樣,他就要在軍隊中服役三年,接著在預備部隊幹七年,然後還得在國民衛隊再幹上兩年。

希特勒把慕尼黑當成了自己余生中真正的家鄉。但是在這座城市裏,沒有受過良好教育的希特勒再次面臨著沒有正式工作的困境。他重新拿起畫筆畫一些明信片和旅遊景點風景畫,再拿到大街上和慕尼黑喧鬧的啤酒館裏出售。他再次居住在簡陋廉價的轉租房間裏,又成了生活無望、事業無門的潦倒之人。後來,希特勒的運氣甚至變得更糟。1914年1月,奧地利征兵委員會抓住了希特勒,要求他在林茨參軍服役。甚至他還被拘留了一個晚上。希特勒一邊求情,一邊寫信,企圖逃避兵役。最後,他準備越過奧地利邊界去薩爾茨堡報到。在那裏使他如釋重負的是:他體檢不合格。當時這位面色蒼白、身材矮小的阿道夫·希特勒,未來的戰爭制造者與大屠殺元兇,被當眾宣布為“體質太弱”不適合當軍醫,也不適合扛槍打仗。25希特勒在其個人成長的歲月裏經常遇到類似的事情。這一回又僥幸逃脫了可能使他終生默默無聞、無人懼怕的平庸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