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斷增加的壓力(第2/5頁)

對於許多人來說,這可是一個誘人的許諾。然而即使這位老牌的普魯士將軍贊成右翼政府,他也根本不想看到把人吊死在路燈柱上,不想聽到那位氣焰囂張的啤酒館政治家所講的偏激言論。據澤爾肖透露,澤克特只是簡單地回應說:“從今天起,希特勒先生,我們彼此之間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然後澤克特便動身前往柏林。7

到那時為止,希特勒作為一名抵抗資產階級政客的強硬人物已經名聲在外。按當地標準來衡量,納粹黨成員的數量增長迅猛,僅在1923年便從20000人猛增到55000人[2]。每次在慕尼黑為希特勒的演講做廣告宣傳時,墻頭海報上總要寫上“超大規模集會”這個詞語。確實名不虛傳。希特勒在演講上經常預言一些世界大災難,然後提出中肯的解決方案,這種做法直截了當地打動民眾情感。因此希特勒在克朗馬戲院裏能夠吸引6000名聽眾到場。

這些聽眾們急於想聽到對於他們日益加劇的苦難所做的輕率解釋,希特勒也清楚應該把責任推給誰。希特勒指責那些在背後捅刀的平民,特別是猶太人,稱他們在1918年“出賣”了那些“前線戰士”,使德國輸掉了那場戰爭。他又將當前的德國政府和魏瑪共和國憲法斥為非法。左翼共產黨人與右翼極端民族主義者、頑固不化的君主主義者形成了德國政治中的兩個極端陣營。在魏瑪共和國眾多反對這兩個極端政治陣營的人士中,希特勒無疑是反對呼聲最高的一位。他高談兩種相近的政治概念:“大首都”和“國際主義者”(意指所有那些提倡社會主義國際兄弟情誼的左翼人士)。他譴責法國和英國,嘲笑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提出的那些沒有實現的“十四點原則”是大騙局。他將戰前的德國描繪得一片美好,同眼下的“恥辱與失敗”形成了鮮明對比。8他總能將復雜的事情簡單化。他認為:“政治煽動必須采用簡單易行的手法。”9

希特勒善於感染激勵聽眾,比其他政治家更能使聽眾產生感情共鳴。其原因並不僅僅在於他所采用的煽動手法,也在於他能夠透過當時的政治問題看出背後的重大主題以及聽眾的各種心願。他不僅可以同聽眾中的佼佼者一起譴責法國占領軍、通貨膨脹、失業和不可靠的政府,而且還觸及涉及面更廣的大問題:“偉大崇高感”。這種感覺在那些對自己無力控制的事情感到困惑,而且遭受其打擊的人們當中常能引起共鳴。“德國民眾的振興問題不是經濟復蘇問題,”希特勒在黨內一份備忘錄中這樣寫道,“而是使民眾重新獲得一種內在情感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再次使國家強大起來,並由此獲得經濟福祉。”10希特勒利用德國民眾的利益和潛力大做文章。他依靠的不僅僅是堅挺的馬克與公平的工資。他譴責《凡爾賽條約》的種種暴行,怒氣沖沖地抱怨有人“利用高利貸盤剝人民”,熱情稱頌日耳曼民族的“文化創造”能力。此時聽眾們覺得希特勒是在談論他們自己,而不是在空洞地說教。無論第一次世界大戰有什麽錯誤,無論將“戰爭的唯一罪責”推到整個德國頭上有什麽好處,但德國人作為獨立的個體而言並不覺得自己不如法國人、比利時人,或者其他任何國家的人。他們的自尊被摧毀了,遭到了冒犯,但是希特勒的演講卻使他們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感覺自己是一個強大而高尚的民族。希特勒頗有心機地將納粹事業標榜為“自由運動”。這一高明的攻心策略將希特勒的演講變成了大眾娛樂活動,而且帶有宗教熱誠的色彩,就好像宗教復興運動者在帳篷裏開會一樣。超大規模集會的宣傳海報上甚至還印有體現著消極宗教傾向的語句:“猶太人禁止入內。”

希特勒在演講時不僅僅訴諸情感,他也時常發表各種見解,令聽眾點頭稱是。他將民族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以及反猶太主義思想理論雜糅在一起,頗為自得。其中既包含著匕首般的銳利氣勢,又體現出令人驚嘆的歷史記憶。希特勒寫道:“我在很短的時間裏學會了如何打掉敵人手中的武器。”希特勒特別樂於向他的對手以及那些折磨他的人講道說理。他指出,政治家們“經常向那些贊同他們觀點的聽眾發表演講。但是那樣做沒抓住重點。最重要的是運用宣傳和啟發手段說服那些觀點不同的人。”希特勒已經懂得爭取那些獨立人士的重要性。

希特勒這位啤酒館裏的傳道者還不斷地豐富自己的宣傳鼓動手法。他利用令人振奮的音樂來為到場的人群調動情緒,利用波浪般起伏飄動的彩旗與制服營造一種萬眾一心、同仇敵愾的氛圍。他故意像女歌唱家一樣姍姍來遲,然後直接從聽眾中,而不是從演講台後面走到台上。他開始癡迷剛剛采用不久、從墨索裏尼那裏學來的擡手式納粹禮(墨索裏尼則學自羅馬人)。在沒有廣播、電視,沒有溝通演講者與聽眾設備的時代,這樣取悅到場聽眾的手段可以有效地同聽眾建立情感聯系,即便是暫時的。希特勒憑借其本身的才幹,非常適合同大批人群建立一種發自肺腑的情感聯系。他們回到家裏時帶有的那種愉快政治熱情不會被第二天的電視、廣播報道所沖淡,甚至也不會受到第二天報紙上刊登的現場照片的影響,因為那時幾乎沒有任何照片會被印出來。希特勒不許他的照片出現在報紙上。他懂得保持神秘的重要性,因此禁止任何人為他拍照。1922年當希特勒的未來朋友兼禦用攝影師海恩裏希·霍夫曼未經授權試圖在大街上給希特勒拍照時,遭到了這位納粹領導人保鏢們的襲擊,照片底片也被曝光。一年後,在1923年9月,全世界才通過美聯社記者在紐倫堡納粹黨集會上拍攝的照片第一次目睹了希特勒的真容。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