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斷增加的壓力(第3/5頁)

與此同時,希特勒也在磨練他的演講風格:一開始語速緩慢,說古道今,接下來便是瓦格納音樂般的高潮湧現,最後是誇誇其談的演講尾聲。他對著鏡子練習演講(後來又對著霍夫曼的攝影機鏡頭),練就了一整套用來加強表達效果的生動手勢與動作——比如伸出拳頭,打出懇求的手勢,額頭上流下汗水時甩一下前發。漢夫施丹格爾認為:“他的演講動作同擊劍手的劈殺防守動作不相上下。”12最後,正如一開始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入場那樣,希特勒在樂隊高奏結束曲時穿過人群離開現場。他認為,如果留下來同聽眾一起論辯、探討問題,有可能“徹底破壞數小時的辛苦演講效果”。13人們來到現場,就是為了陶醉在那位僅憑粗略的筆記就可以講上數小時的演講者的雄辯口才當中,並聽得忘乎所以。實際情形也的確如此。

有位女士在1923年寫道:“你無法想象當這個人開始演講時四下裏有多麽安靜。似乎數千名聽眾全都不再呼吸了。當他滿腔怒火地抨擊那些統治者們阻止他和他的追隨者找‘十一月革命中的大人物’算賬的行徑時,現場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持續了好幾分鐘。只有在他揮手示意聽眾保持安靜,讓他繼續講下去時,大家才平靜下來。……阿道夫·希特勒對自己坦誠的國家社會主義觀點堅信不疑,並將它很自然地傳遞給了聽眾。”14

歷史學教授卡爾·亞歷山大·馮·米勒早在慕尼黑大學講授“政治公民”課程時,就已經注意到了希特勒的演講天賦。他後來回憶起第一次看到希特勒在公開場合下發表演講時的情景,那是1923年在大型的雄獅啤酒館舉行的集會上。

低沉的軍樂聲回響了數個小時,次要演講者們的簡短演講也持續了數小時。他何時能來?難道出現了預想不到的情況?米勒寫道:“誰也無法描繪在這種氣氛中彌漫著的那種狂熱情緒。突然間,在後門入口處出現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便聽到發號施令的聲音。台上的演講者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每個人都跳了起來,行禮致意。聽眾們正在等待的那個人與其隨從一起穿過歡呼的人群和飄舞的旗幟,健步走向講台,右臂筆直地舉起。他從我身旁走過,我看到的希特勒與我從前有時在私下裏遇到的那個人截然不同。清瘦蒼白的面容似乎由於怒火滿腔而變得有些扭曲;凸出的眼睛裏放射出兩道寒光,仿佛在搜尋著必須征服的敵人。……我當時寫下如下語句,‘瘋狂、歇斯底裏的浪漫主義做派,內心殘忍,意志力堅強?’”15

1923年希特勒的行程安排緊張匆忙。他在整個慕尼黑到處發表演講,去過皇家啤酒館、市民啤酒館、雄獅啤酒館和克朗馬戲院,甚至還在紐倫堡、拜羅伊特、奧格斯堡和雷根斯堡(全都在巴伐利亞州)等地舉行的城外納粹集會上發表過演講。他在邊境對面的奧地利薩爾茨堡也發表過一次演講。希特勒這位不知疲倦的名嘴正在成為有史以來出場次數最高的政治演講家,一生中寫下的詞句數量足以同最勤奮的作家相匹敵。16他日益強調、講述著他的中心主題——猶太人。

希特勒在其演講生涯的初期從迪特裏希·埃卡特那裏學會了如下這一技巧:他可以通過觸動當時在歐洲,尤其在德國廣泛傳播的反猶太主義情緒來激勵聽眾,調動他們的熱情,屢試不爽。他每次猛烈抨擊“猶太人的統治”和“放高利貸的猶太人”均能博得最熱烈的掌聲。17以《世界猶太人與世界股票交易所》《處在十字路口上的德國:猶太人的天堂,還是德國人民的國家》等題目為主題的演講,總能吸引大批聽眾前來傾聽有關所有苦難的根源——猶太人的諸多罪狀。在題為《真相的“教唆者”》(The“Inciters”of Truth)的冗長演講中,希特勒把戰後德國的衰落歸咎於猶太人。這篇演講稿經《人民觀察家報》特別刊印後售罄,於是再度刊印。18希特勒喜歡引用的反猶太主義思想文獻資料包括美國汽車大王亨利·福特所寫的《國際猶太人》(The Inter-national Jew)以及臭名昭著的《猶太人賢士議定書》。即使希特勒很快了解到這是一部偽書,卻仍然在演講中引用書中的內容,聲稱其中包含有關猶太人的“內幕真相”。19

希特勒漸漸地將其日益激進的反猶太人理論發展成包羅萬象的世界理論。歷史學家傑弗裏·赫爾夫寫道:“希特勒及其同黨……認為反猶太主義思想為世界歷史提供了一個解釋框架。”201923年希特勒提出了一套便於闡說、極為簡化的老套理論,用以揭露猶太人的背信棄義行為(即有關“猶太人的道路”的理論)。希特勒采用了反猶太主義作家特奧多爾·弗裏茨的許多觀點,勾勒出有關狡詐猶太人的一套理論。按照希特勒的解釋,數百年來猶太人迅速崛起,最後以不可阻擋之勢完全征服了德國、歐洲和全世界。位於猶太人的道路起點的是一些“宮廷猶太人”(Hofjuden),他們是為貴族階層服務的私人銀行家,在歐洲取得了很有影響的地位。接下來便是“大眾猶太人”(Vokesjude),他們提倡民主,在擁護“虛偽的人道主義”的同時,成為大家的朋友。21然而這些具有民主精神的善良猶太人後來又蛻變成“血腥猶太人”(Blutjude),即成為接管俄羅斯,實施血腥恐怖統治的布爾什維克領導成員。“猶太人實行統治,建立了無產階級獨裁政府。……他們沒有成立議會,而是豎起了絞刑架。”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