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叛國罪審判(第3/7頁)

起訴過程中原告方有備而來,對希特勒以及其九位同謀展開了一場激烈攻勢。當巴伐利亞州副檢察官漢斯·埃哈德手握39頁的文件,起身代表政府進行陳述時,希特勒和很多其他人一樣,大吃一驚。漢斯·埃哈德曾經與希特勒在監獄裏交談了五個小時,並且沒有帶速記員。埃哈德根據對大量參與者及目擊者的采訪及口供情況,小心謹慎地再現了暴動事件的整個過程。在接下來的90分鐘裏,埃哈德帶領法庭回顧了1923年11月8日、9日兩天令人痛苦的暴動過程。他為現場聽眾一一講述導致政變及其拙劣執行過程的各種會晤與對抗場面,解析了堆積如山的證詞和當事人的回憶情況,使那些計劃得很不周密的往事重新生動地呈現在人們面前。希特勒拔槍射向啤酒館天花板,宣告新政府成立;扣押人質,襲擊軍事機構;從兩家印刷廠盜用數十億馬克。最後他采用孤注一擲的“宣傳進軍”行動,組織隊伍通過慕尼黑市中心到達音樂廳廣場,並在那裏血淋淋地結束了一切。“最後,”埃哈德平靜地說道,“巴伐利亞州警察堅守崗位,不得不動用武器。”

接下來,就是埃哈德陳述的中心要點——對希特勒審判的評論。盡管情況錯綜復雜,參與人數眾多,這位檢察官說,那次暴動從本質上講是一個人造成的。埃哈德斷定,“希特勒是整個事件的靈魂人物”。

從表面上看,埃哈德的陳述是在譴責。然而他的陳述卻為希特勒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演講提供了最為理想的鋪墊。希特勒不僅僅犯有叛國罪,不僅僅玩弄過惡毒的政治把戲,不僅僅妄稱自己有權掌管德國,他還成了靈魂人物,是整個納粹事業的精神支柱、核心中樞與思想文化上的主心骨。盡管克裏貝爾、韋伯和其他人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就事態發展而言,希特勒的確沒有浪得虛名。即使是極力鼓吹自己的魯登道夫也無法成為這一事業的靈魂,而希特勒卻是。作為一名政治家,希特勒一直不斷試圖使自己遠離其他純粹的政客,將自己的任務更多看作是精神層面而非物質層面的。他覺得自己與拿破侖、腓特烈大帝以及聖徒般的理查德·瓦格納更加親近。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正合心意的極高贊詞,無可超越。希特勒的整個政治奮鬥目標直到當時(以及不遠的將來,這一點我們將會看到)就是使自己成為不可動搖的萬物中心,德國未來的X因素。對於他來說,還有什麽能夠比在公開的法庭裏,在全世界新聞界面前被稱為這場對決表演的靈魂人物更加光彩的呢?希特勒肯定是欣喜若狂了。

在希特勒發言之前,原告方提議整個審判應該秘密進行。巴伐利亞州檢察官路德維希·施滕格萊因認為,開庭有必要進行秘密審判,以防止將暴動準備的細節,尤其是國防軍參與準備進軍柏林的細節透露給公眾,尤其是透露給法國等外國媒體。畢竟這些措施違反了《凡爾賽條約》。被告方反對這一提議。他們希望希特勒及其他被告的事情盡可能讓廣大公眾都知道,以便施加公眾支持的壓力。希特勒知道,他即將發表的辯白演講是他在德國政界重新樹立信任的重要機會。在有關秘密審判的機密會議中,被告方律師稱,這次審判應該成為整個國家的公民教育大課堂。“這次審判的起因是11月8日和9日發生的兩種世界觀的沖突。如果沒有給予雙方同樣的機會在公眾中發表自己的觀點,這將是嚴重的不公正行為。”23(實質上,他所強調的是希特勒的觀點應該得到充分表達。)奈德哈德法官采取了折中辦法來解決這一爭議。經長時間商討後,他裁定將某些話題限制在閉門庭審中討論。他表示證人和被告方將知道何時把有關材料留給閉門審判。這種做法聽起來就像讓狐狸去看守雞籠,因為政變參與者和執政三強都參與到這次利益博弈中。這樣的決定對於希特勒來講再理想不過。他可以將他的政治觀點風格和民粹主義風格盡情展現在世人面前,而且在閉門審判時,將最能把他們有罪的參與暴動策劃的細節揭露出來。24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奈德哈德早在開庭之前就險些讓希特勒想要進行長時間公開審判的希望化為泡影。這位法官明確表示,沒有必要去聽證人的證詞,僅僅根據被告的供述就可以做出判決。奈德哈德後來改變了態度,這對希特勒來說是件幸事。奈德哈德後來寫道,他決定允許被告做出充分的長時間陳述,因為被告不同於原告,他們沒有話語權,不可能去“為他們的名譽辯護”。25畢竟納粹黨報《人民觀察家報》如納粹黨本身以及韋伯領導的高地聯盟一樣,已經在暴動後被查禁。奈德哈德認為,由於被告方出版物被查禁,“被告方已經無法在公眾面前針對官方或者半官方的說法為自己辯護”。由於這些言論“在被告看來……與事實不符並且會影響公眾的觀點,對他們不利”,所以奈德哈德認為,希特勒以及他的同黨應該嘗試去影響公眾輿論,而似乎法庭審判與大眾情緒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