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叛國罪審判(第2/7頁)

觀眾都急切地想聽他發表演講。“左翼民主新聞界也充滿期待,”斯圖加特市的民族主義報紙《南德意志報》這樣報道說,“期待著上演一出民族主義力量的自我毀滅戲劇,以便在下一次選舉到來之前加強共和黨人的軟弱實力。”有消息透露說,審判開始後希特勒將要發表長達幾個小時的開庭演講。“一切準備就緒,隨時滿足所有新聞媒體、電影界人士以及攝影師追求轟動效應的渴望。”該報這樣寫道,“現在可以開始了。”9

首先被告要穿過陸軍學校二樓大廳。魯登道夫前面開路,希特勒與他的隨從被告們離開西側他們居住的舒適10房間,“慶典遊行般地”走了將近300步,抵達大樓東側。經過改造的軍官食堂就在那裏。11魯登道夫每天從慕尼黑市郊別墅乘坐配有專職司機的汽車來到審判法庭。每當專車開進陸軍學校操場上時,都有人向他歡呼致意。被告隊伍走過時,記者室裏的報社記者全都被關了一級禁閉。12狹長的走廊裏,每一扇門都緊閉著,由一位帶著鋼盔或傳統式德國尖頂頭盔的士兵把守。13希特勒就像發動暴動或者剛剛抵達蘭茨貝格監獄那天一樣,又穿上了那件已經成為他革命者標志的外套——一件雙排扣的大衣,上面別著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獲得的勛章。在發動啤酒館暴動那天晚上,他穿的那件禮服使他看上去像“一位孤獨的小個子服務員”,特別滑稽可笑。然而此刻的希特勒將會像明星演員一樣閃亮登場——實際效果也的確如此。

新改建的法庭看上去好像是法官專用室的一部分,長52英尺,寬38英尺。14經過重新裝修的餐廳天花板的大梁上吊著造型簡潔的水晶吊燈。四周包裹著深綠色布面的法官長凳擺放在法庭一端。通過高窗射進來的自然光使得新安裝的用電設備尤為顯眼。有位現場目擊者注意到,在2月微弱的陽光照耀下,法庭裏“泛著紅光”。15大家唯一抱怨的是房間裏塞進了太多的椅子,室內有時非常悶熱。

希特勒像一只餓獸走進了法庭。他兩只眼睛飛快地“來回轉著,環顧四周”。16他看到了現場的那些律師、記者和觀眾。一位記者注意到:“他要比照片上看起來矮一些。”17魯登道夫看上去平靜矜持,一語不發,闊步走向了被告席。對於其他被告來說,這就像是一次周末家庭聚會。朋友之間互相致敬,打著招呼,握手微笑。觀眾席位上基本都是希特勒的支持者。18納粹黨人及其盟友受到了寬容對待。而此前那些在巴伐利亞州人民法庭上被起訴的共產黨人及社會黨人卻受到了粗暴對待,兩者對比有著天壤之別。社會黨主辦的《慕尼黑郵報》憤怒地指出,在對希特勒的審判過程中“被告之間都在熱烈地交談,直到後來乖巧地請他們就座。沒見到看守人員的蹤影”。這家報紙寫道,就在兩個月前16位社會黨人被帶到了人民法庭。“他們進來和離開時都被銬上手銬和腳鐐……每一位被告兩邊各站有一位看守……不允許他們彼此交流……甚至那些服刑期限已滿的人在被帶出法庭時仍然戴著鐐銬……法庭就是這樣對待社會黨人的。”

開庭審判日對於公眾人物來說是那一時期的政治大事。法庭開庭審判日有24個證人席位留給了慕尼黑的精英,其中包括國會議員、高級政府官員以及傑出的司法人員。19顯而易見,人人都想親臨現場看一看在陸軍軍校裏上演的巔峰對決,最重要的是能夠聽到希特勒發表演講。很多人都希望法庭成為希特勒出色表現的一個完美現場。

這次對決表演由法官的到來拉開帷幕。三名陪審員,也被稱作“非專業法官”(加上一位替補人員),還有兩位專業法官(加上一位替補人員)由首席法官格奧爾格·奈德哈德引領著走入法庭。20奈德哈德禿頂,留著尖尖的灰白色山羊胡子,頭戴高高的軟呢禮帽,身穿黑色大衣,面無表情。他是巴伐利亞司法部門一位堅定的民族主義者。後來希特勒大權在握論功行賞時,對他委以重任。人民法庭的有關記錄顯示,這位法官對左翼人士苛刻,對右翼人士寬容。例如,奈德哈德曾經為阿科·瓦利伯爵(1919年從背後行刺庫爾特·艾斯納)的判刑減刑。他根據寬松的“要塞監獄逮捕”的有關規定,將阿科·瓦利伯爵從死刑減至終身監禁。奈德哈德認為,減刑是正當的,因為這位謀殺犯有著“對人民、對祖國熾熱的愛”。21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也是因為“巴伐利亞人民對於阿科·瓦利伯爵日益憎惡”。奈德哈德表示,政治謀殺犯並不是真正的謀殺犯,尤其是當受害者在民意測評中表現得很差時(艾斯納在不久前的選舉中支持率不足3%)。希特勒很幸運,奈德哈德也是1922年裁定他提前假釋的那位法官(“太難了!”22)。當年希特勒殘酷毆打巴伐利亞州聯盟者領導奧托·巴勒斯蒂特,因違反治安條例,被判入獄三個月。後來只服刑一個月就被奈德哈德假釋出獄了。希特勒和他的律師洛倫茲·羅德知道他們在法官那裏很有優勢。盡管也有其他法官出席審判,然而頭戴傳統大法官高帽、身穿法袍的奈德哈德才是掌控局面的人(在審判結束之前,很多人都說希特勒是掌控局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