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山紅遍好憑欄(下)(第3/7頁)

李誡搬出了沈括沒什麽,回去養老的王安石也沒什麽,早就入了土的熙宗皇帝同樣不打緊,可李誡把韓岡都搬了出來,這就沒人敢再多說什麽了。

趙子幾也是圓滑得很,立刻對服侍左右的小吏道:“還不快給提舉布席?!”

一通忙活,楊琰的座位給放在了最下首,真要計較起來,他至少還可以再向前挪幾個位置。不過李誡不為已甚,沒有再多的要求。

看著楊琰誠惶誠恐地入席並跪坐下來,李誡只覺得真是好累,初上任,都得這麽走上一遍,為了能安穩地坐在這裏,總少不了先勾心鬥角一番。雖然是常例,但總歸是讓人心神俱疲。

酒宴開始了,席前的一番小波折,很快便被眾人拋到了腦後。今天的主角成了敬酒的目標,紛紛上來勸酒祝壽,言談間,多是拍著胸脯向李誡保證,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他們都會讓工學院順順當當做下去。

只看他們殷勤的模樣,李誡就知道,他們是想要通過自己與宰相攀上交情。想也明白,如果能在韓岡面前露個臉,能會有多少好處。為了那些好處,這些人肯定是不惜任何代價的。

觥籌交錯,李誡小聲說,大聲笑,一杯接著一杯,與同僚們的交情如飛一般地上漲。

可是他越是喝酒,便越是明白,韓岡最近的注意力暫時不會放在工學院上,而是別的事情,現在獻再多殷勤也沒有用。

李誡在前日拜會韓岡的過程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點韓岡最近在關心些什麽樣的問題。

一個是不日舉行的廷推,決定兩名晉身兩府的新人選,這同樣是事關軌道建築的要事。

做了自己幾年頂頭上司的沈括,日後多半依然是都大提舉軌道工役的差事,但他晉升東府參知政事的任命,最多再有半月就該有喜報了。

李誡不認為這其中會有什麽意外,如果做了宰相,還不能讓沈括的名字送到禦前,那韓岡這幾年在朝中就是白費心了。以韓岡的權勢,以及太後面前的地位,怎麽可能還有人能從中幹擾?

沈括或許並非是最佳的選擇,他在哪裏都不受到待見,也因此才幾次敗在廷推上——李誡私下裏覺得這是韓岡故意如此,故意敗上幾次,也免得世人認為他已經能夠只手控制朝堂,更免得太後的忌憚,再多的情分也經不起消磨——不過韓岡也不會一直讓沈括失敗下去,他手中就這麽一個合適的人選,以參知政事的身份,都大提舉軌道工役,除了沈括之外,肯定沒有其他人願意去做。

另一個就是遠在西南的大理之戰。

李誡雖不是與軍事有關的官員,但進出韓家家門,來往的官員都是能夠接觸到機密的顯貴,更多的消息在京城中也不是秘密。

熊本已經走馬上任,黃裳更是成了西南行營的大管家,而領軍南下的趙隆,也已經率領四千關西精兵和兩千吐蕃騎兵,在時限內抵達西南行營的大本營所在。此外還有神機軍的兩個指揮,也於同時抵達了前線。

從作戰計劃上,這將是南征之役的翻版,征發起降順的西南夷,以數以萬計的仆從軍來配合主力精銳的進攻。

但從作戰方式上,這將是火器的第一次大規模運用,若不是近距離內,沒有更強的大國來成為火器的試驗場,神機營根本不會走上大理的戰場,而西南行營的輜重中,也不會有高達兩百門的虎蹲炮和十五門野戰炮,以及相應的炮彈和火藥,還有各色的炸藥。

以官軍的威勢,想要一舉破敵不難,難就難在練兵上,據李誡所知,韓岡最近對西南方面可是關心備至,表面上充滿信心,所以毫不介懷,但私下裏,每一封軍報都要翻看再三,在他的指示下,前線上的要求,政事堂都是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滿足,如果這樣還不能贏,熊本、黃裳之輩,可就是愧對了朝廷、太後和韓相公了。

……

西南的戰火早已點燃。

就在京師的君臣百姓都在期待捷報早傳的時候,熊本、黃裳為主的西南行營,都已經離開成都府路好一陣子了。

之前他們在成都多日,等來了西北的精銳主力,又等來了奉詔齊聚的蕃部兵馬,更等到了無數輜重,以及備受矚目的神機營。

待三軍齊集,熊本便於岷江畔築台,歃血誓師。隨即數萬兵馬如山洪泄地,順著入滇的各條道路,開始了南下的進程。

主力南下十數日,先抵達了距離前線最近的戎州,面前的第一個敵人,不是大理國的軍隊,而是控制了石門關和五尺道的石門蕃部。

黃裳此時正跟隨在熊本的身側,沿著山谷間的羊腸小道,慢悠悠地前行。

前方數裏外便是石門關,趙隆已經先行率主力抵達關下,照常理,他們這兩位正副主帥,只需要在後方等著捷報就可以了,但這開頭的第一戰,兩人都不願意在後面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