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暫時的平靜(第3/4頁)

2月14日。我到達了因斯特堡。去連部的路上,我感覺到連隊裏輕松的氣氛,還遇上了幾個看上去喝醉了的家夥。他們歡迎著我這個新來者,對我說著“HELLO”,盡管我們實際上並不認識。一位二等兵拍著我的肩膀,遞給我一杯杜松子酒,我屏住呼吸把它灌了下去。

報到完畢離開連部時,我不小心撞上了一名士兵,他帶著一個碩大的鋁壺,裏面裝滿了咖啡。滾燙的咖啡灑在我整潔的軍裝上。我生氣地看著被濺濕的褲子,這時,對方朝著我吼了起來:“蠢貨!你眼睛瞎了嗎?”

我徹底愣住了!站在面前的是總覺得餓的漢斯•魏歇特,千真萬確!在雷特斯喬夫的那場激戰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以為他不是失蹤就是陣亡了。還沒等我說話,他已經猛地將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歡迎重返人間!”他說道。

我還記得12月13日那天,骨瘦如柴的他跳起身,冒著蘇軍坦克兇猛的炮火,在我前面朝著那座山丘跑去。

我隨即獲悉,魏歇特和瓦利亞斯剛剛出院,正在“康復假”期間。我們有許多分別後的話要說,可這裏太吵了,於是,我們幾個在食堂裏找了張桌子坐下。

在食堂裏,瓦利亞斯像變魔術那樣摸出了一瓶東普魯士的“捕熊者”。這是一種很好喝的飲料,用蜂蜜和酒精制成,有點像甜酒,與令人不快的杜松子酒相比,我更喜歡這種“捕熊者”。

“你猜,我是從哪裏搞到的這東西?”他問道,強忍著長有雀斑的臉上露出的笑容。

“我想,你馬上就會告訴我的。”

“我是從蒂沃利的金發女招待那裏搞到的!”他自豪地笑著。

我聽呆了。“

那麽,我想我不用向她轉達你的問候了吧,還記得我負傷時你要求我做的嗎?我估計,你大概也不想請我喝一杯了吧,就像你曾答應過的那樣。”

“不,不!你把我當什麽人了?赫爾穆特•瓦利亞斯說話絕對算數!”高大的瓦利亞斯拍著胸脯:“不過,你總得先讓我回家休假吧。”

我們換了個話題,談起了各自的經歷。我先說,於是我談起了我的傷勢以及在醫院裏,那位青蛙眼軍醫的插曲。然後,魏歇特講述了他和另外兩個人如何沖過可怕的頓河冰面的情形,在彌漫的大雪中他迷了路,直到第二天,他才遇上了一群後撤中的德軍士兵,這群士兵由空軍中的補充兵組成。沿途中,一些被打得支離破碎的隊伍加入進他們的行列,他們停下後,再次被派入了戰壕中。一月初,在奇爾河南岸的某處,他負了傷——“子彈射穿了大腿,傷到了骨頭,”魏歇特說道。由於傷口不斷化膿引起了並發症,他恢復了很長時間。瓦利亞斯則告訴我們,他一直跟隨著一個戰鬥群行動,直到一月中旬。他們慢慢地向南撤退,並遲滯敵人的推進。1943年1月17日,在頓河上的康斯坦丁諾夫卡附近,他負了傷,一塊手榴彈彈片擊中了他的喉嚨。我們看見他左耳下方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格羅梅爾和塞德爾的情況如何?”我問道。

沒錯,瓦利亞斯說,他確實跟塞德爾在一起,可在12月底時,一顆手榴彈炸斷了他的兩只腳。“就在我們眼前,他因為血流不止而慢慢死去了,”瓦利亞斯低聲告訴我們,隨即沉默下來。我們等著他恢復過來,等他又喝了兩杯“捕熊者”後,我又問起了格羅梅爾的情況。我猜,他也陣亡了。

瓦利亞斯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這發生在什麽時候,怎麽發生的?”

“就在你負傷後的一兩天,下奇爾斯卡亞附近。”

矮小的格羅梅爾,他那張蒼白的面孔和哀怨的眼神出現在我眼前。他無法對著敵人開槍射擊,我看著他時,他便閉上眼睛扣動扳機。他為什麽會這樣,我可能永遠無法知道原因了。

瓦利亞斯肯定明白了我的心思,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知道原因。就在他陣亡前幾個小時,他向我承認,他所信奉的宗教不允許他開槍殺人。他告訴我,在上帝面前,我們都是兄弟。”

“可他不是個懦夫,陣亡前,他救了我和其他人的性命,”瓦利亞斯繼續說著:“我永遠忘不了這個。”

“這事發生在下奇爾斯卡亞西面的戰鬥中,前一天,我們在那裏擊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到了夜裏,氣候發生了變化,我們遇上了猛烈的暴風雪。我們沒有留意俄國人趁著這種天氣偷偷地發起了進攻,結果,他們沖進了我們的陣地。謝天謝地,還有一些坦克能為我們提供支援,它們立即對進攻的敵人開火了。可有些俄國人已經沖到了我們的陣地處,一個大塊頭俄國佬端著沖鋒槍,像瘋子似的對著我們掃射。突然,他彎下腰,用沖鋒槍對準了我和另外幾個人,我已經能感覺到滾燙的子彈射入我胸膛的情形,就在這時,在他身旁的一個小夥子跳起身,用步槍槍托砸在他的胸前。俄國佬倒在了地上,可他手裏的沖鋒槍卻開火了。一串子彈全射在這個小夥子的身上,他當即跌入了戰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