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判處死刑(第3/6頁)

7月27日。敵人以強大的兵力在北面渡過了維斯沃克河,並向前一路推進。我們試圖在萬楚特與熱舒夫之間擋住他們,但只取得了部分成功。新派給我的副射手是二等兵德爾卡,以前屬於第7連。德爾卡也是一名老兵,他在尼科波爾橋頭堡負的傷痊愈後,在羅馬尼亞回到了自己的連隊裏。

經過一天的激戰,我們被撤回熱舒夫的住處,在這裏,再次進行了重組。沒人知道自己屬於哪支隊伍。連裏剩余的人員經過重整後改編成一個戰鬥群,由一名營長指揮,我們一點點地獲得了來自因斯特堡補充兵站的新兵。

令我高興的是,瓦爾德馬也跟著這些新兵出現了。他已結束了軍士培訓,現在,他的軍裝上戴上了銀色的穗帶。起初,他被分配到其他地方,但他設法調了回來,並出任我們的分排排長。他驚訝地發現,弗裏茨•哈曼和我仍在這裏,但卻很高興能再次跟我們在一起。他告訴我們,我們的中尉—親王莫裏茨—已經準備了為我們申請最高勛章的文字報告,,但由於他的陣亡,繼任的軍士長沒有提交這些報告。這個情況是“蘿蔔”告訴他的,當時,他們倆都在療養單位。我們對此一無所知,但並不感到特別驚訝。我們知道這種事情會如何進行,最終獲得勛章總是取決於一位上級的個人判斷。不同的是—弗裏茨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樣—我們最大的期盼是能在這場該死的戰爭中生還下來。到目前為止,我們做到了這一點,在上帝的眷顧下,我們活到了戰爭結束。不幸的是,我們的親密戰友瓦爾德馬未能交上這種好運。

7月28日。瓦爾德馬變了很多。他現在戴上了劍穗[1],他的責任更重,應該為新兵們樹立起一個好榜樣。但他沒有!他顯得緊張不安,盡管他試圖在別人面前隱瞞這一點,但卻瞞不過我。我看出了問題:他遠離這場危險的戰爭的時間太久了,不得不重新適應它—他必須習慣這樣一個事實,死亡就在身邊,但我們卻不能把頭埋進沙子裏逃避這一切。

有一次,我們對敵人據守的一片樹林發起進攻時,瓦爾德馬不見了。由於敵人的火力非常猛烈,我們不得不退了回來,然後我發現他仍隱蔽在進攻發起前他所在的地方。想到這件事,我相信瓦爾德馬的潛意識裏已經感覺到某些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幾天後,我們在當地的一座酒廠搞到幾瓶白蘭地,戰鬥結束後喝了個精光,他說了些很奇怪的話,當時,我覺得這只是他喝醉後的多愁善感罷了。他談了許多關於他的朋友弗裏茨•科申斯基的事情,科申斯基陣亡於尼科波爾橋頭堡。他還談到了他祖母的死,並說自己聽到了她葬禮上的鐘聲,盡管她去世已經很久了。第二天早上,我親眼目睹瓦爾德馬被敵人的一串機槍子彈擊中後倒在地上死去了,我這才回想起與他的那番談話。同時陣亡的還有一名年輕的王子,他是我們前任連長親王莫裏茨中尉的親戚。為了元首、民族和祖國,在訃告中是多麽漂亮的措辭啊!

8月5日。當天晚上,我們被另一支部隊接替,剩下的時間裏我們一直在驅車趕路。早晨時,我們在什丘琴橋頭堡占據了一所房屋,在這裏休息了整整一天。

加利西亞地區有許多軍需品倉庫,士兵們想要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用諺語裏的話來說,我們的日子過得就像是鹹豬肉裏的蛆。此前一直短缺的彈藥,現在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甚至連一個裝備著被稱為“煙囪管”近距離反坦克武器的單位也得到了再補給。

8月6日。今天,我的情緒降到了最低點。我曾真的相信自己已經變得非常頑強,能夠打消一切可怕及不愉快的想法,可是,坦率地說,事實並非如此。仿佛有什麽在促使我那樣,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犧牲在我身旁的朋友,並意識到,作為極其少見的幸運兒,我還活著。我相信上帝聽到了我的禱告,可我知道其他人也做過禱告,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陣亡了。秘訣和原因何在?這也許能解釋上帝為何會作出造成不同命運的決定。

8月7日。就算能活下去,前景也很艱難,而且可能會受傷。無可否認的是,幸存者的神經會慢慢變得脆弱起來。我也變得恐懼而又焦慮,而且我意識到,很快就要輪到弗裏茨和我了。前線的戰鬥不會讓任何人幸免,而且,在不確定的情況下,身邊大批新面孔以及不斷更換的領導令我更加恐懼不安。除此之外,我的看法是,面對敵人巨大的優勢,我們的領導者已經無能為力。因此,接下來所作的一切只不過是一系列徒勞的嘗試,僅僅是為了在敵人達成突破的地方堵住防線上的缺口而已,不僅需要更多的武器,也需要更多的人—對普通士兵來說,這無異於被判處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