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火燒歐洲(第3/6頁)

此時,德國首相西奧博爾德·馮·貝特曼–霍爾威格(Theobald von Bethmann Hollweg)正在度假。他是一個聰明人,對皇帝極為盡責,但缺少遠見。德軍總參謀長赫爾穆斯·馮·毛奇(Helmuth von Moltke)正在礦泉療養地度假,甚至沒有人召他回來。他患有支氣管炎,此時正用洗礦泉澡的辦法治病。海軍總司令也在礦泉療養地度假。所以,德國政府和軍隊的主要人物,分散在各地,根本無法制訂或協調戰爭計劃,根本無法對別國的舉動做出反應,甚至無法跟蹤事態發展。從7月5日至6日的會議記錄看,德國領導人對塞爾維亞問題的興趣不高。相反,他們的興趣都集中在貝希托爾德提出的一個稀奇古怪的計劃上,該計劃是想利用保加利亞做支點,破壞羅馬尼亞與俄國的同盟關系。

在維也納,德國的承諾被視為最好的消息,大家將注意力轉向匈牙利。匈牙利總理蒂薩伯爵成了中心人物。這個說話生硬但政治上機敏的人其實不關心哈布斯堡的存亡,而只關心匈牙利是否能獲得利益。蒂薩反對奧匈帝國為拉進塞爾維亞而擴容的態度非常堅決,他曾警告弗朗茨·約瑟夫別朝那個方向走,否則匈牙利將會有內戰(康拉德似乎永遠處於戰鬥狀態,他反駁說,奧地利在痛打塞爾維亞後,很有可能不得不痛打匈牙利)。

貝希托爾德於7月7日召集了一次奧匈帝國的內閣會議,商討如何能“徹底制止塞爾維亞人的陰謀”。貝希托爾德希望會議能批準一個行動計劃。正像人們所預料的那樣,蒂薩反對過激行動。他試圖將內閣成員的注意力轉移到貝希托爾德的保加利亞、羅馬尼亞計劃上去(大戰前東歐外交陰謀的典型做法,很難用簡單的方式解釋)。他發現內閣成員只想采取與塞爾維亞攤牌的做法,對長期投機冒險不感興趣,於是他開始想辦法拖延時間。他堅持目前不宜做出任何決定,因為他需要找機會向弗朗茨·約瑟夫提交一份備忘錄,借以解釋自己的反對意見。然而,弗朗茨·約瑟夫此時正在度假。貝希托爾德和其他內閣成員只能作罷。蒂薩畢竟是匈牙利政府的領導,不能忽視。

奧匈內閣成員重點討論了是否應該向塞爾維亞施加壓力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閣員們意見一致。有爭議的是:是否應該提出合理的要求,以便讓塞爾維亞能接受並采取補救行動。蒂薩再一次持與其他內閣成員不同的意見,他說:“我們的要求也許應該苛刻,但是不能是他們不能實現的。如果塞爾維亞接受我們的要求,這應該算是我們的外交勝利。”“這種勝利,”他繼續說,“肯定能改善形勢,創造一個在巴爾幹半島推行有利政策的機會。”“如果超越外交手段解決沖突,”他警告說,“將面臨歐洲大戰的可怕災難。”

沒有內閣成員願意按照蒂薩的建議去做。奧匈帝國的戰爭大臣回答道:“外交勝利沒有用途,別人會認為我們軟弱。”根據會議記錄,除了蒂薩之外的所有人都同意一個結論:“也許能用純外交手段痛快地羞辱塞爾維亞,但這樣的外交手段毫無價值。”因而,內閣成員最終決定:必須向塞爾維亞提出嚴厲要求,使得塞爾維亞無法接受。

這樣的決定隱含著一個基本假設:奧匈帝國侵入塞爾維亞後,肯定能毫無懸念地將其打敗。這又帶來一個新問題:如何處置被打敗的塞爾維亞。蒂薩認為,塞爾維亞的國土將被削減,但不能被徹底吞並。內閣成員都同意蒂薩的看法,這也許是因為蒂薩提出的理由有力的緣故。蒂薩說:“俄國寧願戰死也不允許這個結果發生。”所有內閣成員都同意削弱塞爾維亞。保加利亞、希臘、阿爾巴尼亞都能分得一部分塞爾維亞的土地。剩下的部分,應該是奧匈帝國的一個自治衛星國。貝希托爾德再次表現出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特點,他認為他能既摧毀塞爾維亞又能讓俄國和世界相信維也納不想要塞爾維亞的一寸土地。

內閣會議紀要記載了內閣成員近乎絕望的情緒。他們非常害怕塞爾維亞——他們認為,如果不壓服塞爾維亞,則不可能阻止南斯拉夫臣民拼命掙脫哈布斯堡控制的企圖。在討論中,他們對其他大國可能的反應竟不予關注,甚至德國的反應也沒有給予合適的關注,他們討論得如此偏頗實在是令人震驚。會議開始時,貝希托爾德表明了一個明確的態度,如果沒有預先的外交努力,他與康拉德想要的致命打擊是不可能的。他心目中的預先外交努力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德國保證給予支持就行,而他此時已經獲得了德國的保證。內閣既沒有看出及時向德國通報的明智性,也沒有突破一個狹隘的假定——只要不吞並塞爾維亞,俄國就不會幹預。所以,他們一點兒也沒有考慮如何應付俄國未來有可能的幹預。更不幸的是,他們僅強調行動要秘密。為了實現秘密性、突然性、欺詐性,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周裏甚至不打算把秘密告訴德國,隱瞞奧匈的真實計劃是要用武力肢解塞爾維亞。相反,他們用不斷的謊言使歐洲強國相信,奧地利不想要塞爾維亞的土地。即使是蒂薩最終也同意這種方式,會議快要結束時,他對其他內閣成員說:“我急於讓步,我打算同意向塞爾維亞提出極度苛刻的要求,但是切記不能讓其他歐洲強國看出我們是在故意刁難。”蒂薩的轉變說明,維也納的實際企圖就是欺騙其他歐洲強國。對德國保密的結果是不幸的。他們一直蒙蔽德國政府不讓其理解維也納的真實意圖,待到真的告訴德國政府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對俄國保密是災難的。奧地利人的口是心非是根本原因。當俄國人最終知道了奧地利的企圖後,俄國人感到震驚,變得恐慌,認為已經被奧地利人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