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塔雙艷(第3/26頁)

杜春曉果然上前,“啪”一記將死神牌重重拍在夏冰的額上,道:“確是牌講出來的。”

就在次日,金玉仙失蹤。

三日後,金玉仙的屍首在上海郊外一個麥田裏找到,全身剝得一絲不掛,喉管割裂,皮肉上滿是烏青,可見生前被折磨得多麽慘烈。

這一次,《申報》不得不給金玉仙登了頭版,只可惜配的不是她當上花國大總統的風光照,而是形容可怖的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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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不救我?”

金玉仙伸出一對慘白的手,緊緊抓住唐暉的袖口,他努力掙脫,無奈被愈拽愈緊。她喉間的裂口流出鮮濃的紅色汁液,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

“不救我?”

聲音仿佛是從她脖間的傷口處發出的。

他渾身冰冷,只能緊閉雙眼,怕看到金玉仙那一對即將眼眶崩裂的眼。她的憤怒與悲鳴,均化在那兩只手上,那一道傷口裏。

“你又不是我害的,何故來找我?”他忍不住抗議,卻被另一個聲音制住。

“你醒一醒!”

他猛地睜眼,發現那聲音是上官玨兒的,手心即刻湧回一股暖流。

“你發夢魘了,可要吃點茶壓一壓驚?”

他接過她遞來的茶,她很快又轉回身去,繼續對住鏡子畫眉,擦了畫,畫了擦,如此反復。

而他已迷失在鏡中這時而禿眉時而婉轉的模糊面目裏去,隱約將上官玨兒想象成夢中冤魂的模樣。

只是金玉仙出事前的最後一刻,正與他一道大戰方城……

“儂聽牌啊聽不好,還是出去給我們買點奶油蛋糕吃吃。”金玉仙一面嫌棄唐暉,一面用甜蜜的眼神看他。女人的口是心非,他是早已領教的,於是偏要坐在那裏。

“叫儂去唉,儂還不去?”身板纖細得只余一把骨頭的小林黛玉嬌聲迎合。

唐暉也不理,只管出牌:“我風子還未打完,不想跑出去,再講現在看起來這一把我可以贏。儂叫我出去買蛋糕,依三缺一咧!”

金玉仙笑而不答,只在那裏摸牌。倒是小林黛玉揭了底:“伊還不曉得儂等一歇要出去兜風啊?”

“嗯,伊不曉得。”金玉仙手上幾個金錁子閃閃發亮,襯得一張粉白臉蛋兒愈加生輝。

果然這個辰光,自外走進一位穿深藍西裝、頭戴禮帽的男子,生得明眸皓齒,比女孩兒還秀氣些;後頭跟著一位瘦長男子,左眼皮上生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胎記,然而濃眉大眼,也並不惹人討厭。

“玉仙,玩得好哇?”那秀氣男子講話輕輕的,像生怕吵醒一個嬰兒。

“好呀,我去換件衣服。”

金玉仙當即站起,被小林黛玉拖住,道:“我都聽莊咧,儂現在要走?鈔票怎麽算?”

“儂精是精得咧!”金玉仙訕訕笑著將贏得的籌碼取出幾個丟給她,便回轉身走上樓去了。唐暉叫那兩位男子進來坐一歇,他們都拒絕了,那有胎記的男子點了根香煙,抽一半便摁進玄關處擺放的盆景內。

不消一刻,金玉仙裹著狐狸皮披肩走出來,滾金邊刻絲旗袍上繡滿牡丹,因艷得有些過分,她倒是只戴一副珍珠耳環來沖,於是便有了大家閨秀的效果,尤其頭發還用淡藍色絲帶綁著,愈顯清爽。

“現在三缺一,怎麽辦?”小林黛玉將牌一推,嘴角都要撇到地毯上去了。

金玉仙將皮包擱在腋下,俯身在小林黛玉耳邊道:“儂打電話去叫相好來打牌呀。”

“哼!”小林黛玉冷笑道,“儂是真糊塗假糊塗?儂一走,另外一個也即刻跑了。”說完便拿眼睛瞟唐暉,唐暉只得尷尬地坐在那裏洗牌。

“不跟你們閑扯了,你們自己找搭子去!”金玉仙白了她一眼,徑自走出門去,那兩名男子忙在後頭跟上。

金玉仙一走,唐暉便問小林黛玉:“這些是什麽人?”

“我也不熟的,聽講是棉紗大王蘇世昌的大公子蘇明,所以她不去也不行的。”

唐暉一聽便眉頭緊鎖起來,半晌沉吟道:“我給蘇世昌做過采訪,他的大兒子好像不是這副長相的呀。”

小林黛玉嘴巴一撇,道:“誰曉得?反正開這麽氣派的車子來接,必定是大客人。不過我也覺得那兩個人眼神不對,有點兇巴巴的,儂覺得呢?”

唐暉搖了搖頭。

小林黛玉那張瘦長面孔便悄悄湊到唐暉耳邊,道:“我真有點不放心咧,剛剛玉仙站起來要走的辰光,我還悄悄裏踢伊,想叫伊不要走,不過哪裏攔得牢。”

“儂倒是想得交關多麽!”

講這話的系另一個牌友英國人珍妮,群玉坊的洋交際花。從前在北京八大胡同混跡,因被一個上海富商贖了身,便跟著他來滬,孰料那富商生意失敗,拋下她逃得無影無蹤。珍妮無奈之下只得二次下海,方才與金玉仙她們結了緣。依洋人的標準來看,珍妮算不得漂亮,只是五官端正罷了,然而豐乳肥臀與一身布滿雀斑的紅白色肌膚正滿足了諸多嫖客的獵奇心態,生意亦好得不得了。能成為牌友,兼因她與金玉仙談得來,金玉仙英文發音標準,又會做牛排,二人很快便成了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