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死神的猜字遊戲 Chapter 13 多克斯的档案(第3/10頁)

燈泡下有一個笨重的老式大桌子,桌腿粗壯結實,白瓷桌面。墻上掛著一面大鏡子,角度很特別,剛好照出桌子上擺放著的東西,而它此刻照出的正是躺在桌子中央的一個……

怎麽說呢?我估計它最開始時可以算個人,很可能是個西班牙裔美國男人。但現在這種狀況很難說它是什麽,因為我承認它的樣子連我也有點兒吃驚。可是我雖然感到吃驚,卻不得不佩服這活兒幹得幹凈徹底,準會讓外科大夫嘆為觀止,只是很可能沒有哪位外科大夫會向醫療保健組織聲稱自己有這種能力。

比方說,我就絕對想不到那樣切掉嘴唇和眼簾。雖然我以自己的活兒幹得漂亮為榮,但我絕對無法在不傷及眼睛的情況下切除眼簾。那雙眼睛現在正瘋狂地轉來轉去,無法閉上,甚至都無法眨一下,只能死死地盯著那面鏡子。我估計眼簾是最後切除掉的,是在鼻子和耳朵如此幹凈利落地解決掉後才切除的。我無法確定,如果換了我,會在雙臂、雙腿、生殖器等被切除掉之前還是之後再切除這些。真是讓人難以取舍,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一切幹得恰到好處,甚至可以說完美無缺,幹這活兒的人精於此道。我們常常將幹凈漂亮的殺人手段稱作“外科手術般的”,而這是真正的外科手術,就連嘴唇和舌頭被切割掉的嘴巴也沒有出現流血的情況,還有牙齒。我不得不欽佩這讓人嘆為觀止的手法。每個創口的縫合都很專業,曾經長著胳膊的肩膀處裹著整潔的白色繃帶,其他傷口已經愈合,而且愈合的情況只有在一流的醫院裏才有望見到。

他身上的每樣東西都已被切除,絕對是每樣東西,如今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毫無特征的腦袋,連在一個沒有任何多余部件的軀體上。我無法想象如何能在保住這玩意兒生命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更無法想象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會這樣做。我相信桌上這玩意兒此刻一定會同意,死有時候並不是件壞事。

耐心仔細地完成這一切,卻仍然讓它活著,面對著鏡子。我可以感覺到內心深處湧起了一陣黑暗的驚嘆,仿佛黑夜行者第一次感到自己有點兒微不足道。

桌上那玩意兒似乎並沒有看到我,只是繼續不停地發出那種瘋狂的狗叫聲,一遍遍地重復著同一個可怕的聲音。

我聽到德博拉拖著腳步停在我的身後:“哦,天哪!啊,上帝,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說,“但肯定不是狗。”

身後的空氣悄無聲息地急速流動,我看到多克斯警官剛剛趕到,出現在了德博拉的身後。他掃視了一眼屋子四周,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我承認我很好奇,想看看他對這種到了極限的東西會有什麽反應,而我的等待回報頗豐。當多克斯看到廚房中央所展示的那玩意兒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它,身子一動不動,那樣子完全像座雕塑。他過了一會兒才朝它走去,腳步很慢,仿佛被線拉著的木偶。他旁若無人地從我們身旁走過,在桌子旁停住了。

他盯著那玩意兒足足看了幾秒鐘,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伸手從運動上衣口袋裏掏出了手槍。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他望著桌上那仍然不停喊叫的玩意兒,慢慢瞄準了那雙無法眨巴的眼睛之間的眉心,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多克斯,”德博拉的聲音發幹,她清了一下嗓子,又喊了一聲,“多克斯!”

多克斯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將目光移向別處,但他沒有扣動扳機。真是太遺憾了,否則我們該如何處理這玩意兒?反正他無法告訴我們這一切是誰幹的,而且我覺得他作為一個社會有用分子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為什麽不讓多克斯結束他的痛苦呢?但如果是那樣,我和德博拉就會極不情願地被迫報告多克斯的舉動,他就會被開除,甚至被捕入獄,而我的問題就能得到解決。這似乎是個再好不過的解決辦法,但德博拉絕對不會同意。她有時候非常正兒八經。

“把槍收起來,多克斯。”她說。雖然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仍然一動不動,但他還是轉過頭來看著她。

“這是唯一的辦法,”他說,“相信我。”

德博拉搖搖頭:“你知道你不能這樣做。”他們倆凝視著對方,然後他將目光轉到了我身上。我恨不得瞪著他,大聲說:“管它呢,開槍呀!”但我控制住了自己,多克斯將槍口轉向空中。他回頭看了一眼那玩意兒,搖搖頭,收起了槍。“媽的,”他說,“不該攔我的。”說完,他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沒過幾分鐘,屋裏就擠滿了人,一個個在幹活兒時都竭力不去看那玩意兒。低矮壯實、留著短發的實驗室技師卡米拉·菲格似乎通常在臉紅或瞪眼等表情方面很有限,這會兒邊撣小刷子尋找指紋,邊默默流淚。安傑爾·巴蒂斯塔臉色煞白,緊咬牙關,但他堅持留在了屋裏。文斯·增岡平常總是裝出一副超人的神情,此刻渾身顫抖走了出去,坐到了門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