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6頁)

“周志乾!你的問題很嚴重,你簡直是……”

“抗拒改造是不是?頑固透頂是不是?”嘴角一撇,鄭耀先不屑地又道,“別跟我橫眉愣眼的,怎麽,說不過就想玩邪的?你心虛了是不是?不就是想把人往死裏弄嗎?還找那冠冕堂皇的借口幹啥?這要是你自己爹媽,能下去那個手嗎?”

郭管教也快吐血了,他還沒見過如此鬼頭難剃的右派,看來這周志乾已到了必須整飭的地步。不過就在他掏出手銬的一霎那,嘴角流血的鄭耀先幹脆兩眼一閉休息去了,硬生沒把他放在眼裏。

但沒過多久,郭管教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還錯得很離譜,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周志乾這狗東西欲求變相休息的圈套。鄭耀先被關了禁閉,兩個星期都沒讓他邁出小屋,這就意味著,別人都在熱火朝天地苦幹大幹,而他卻躲在屋裏,在一天一個窩窩頭的後勤保障下,悠閑地養養病、寫寫書面檢查。

“這家夥真是太鬼了!”郭管教對大隊長悻悻說道,“一不留神就中了他圈套!媽的,剛開始把他關起來我還挺解氣,可越想越不對勁!這王八蛋敢耍我?看我不弄死他!”

“你最好不要惦記弄死他,”大隊長語重心長地安慰他,“他不是一般的右派,和那些老實巴交,你怎麽說他怎麽順的右派不同。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句話:還沒等你轉出弄死他的念頭,恐怕他已經先把你玩死了,不信你可以試試,我絕不攔著。”

“隊長!你這胳膊肘怎麽往右派那拐?”

“我這是為你好,聽不聽在你。對了,關於你安排他重體力勞動的事情,上面有人很生氣,我這麽說你明白嗎?怎麽?聽不懂?不懂那就回去慢慢想,不過還是那句話:關於整飭右派嘛……呵呵!你得分清針對誰。”

郭管教這輩子也沒弄清他針對的是誰,可這一點並不重要,至少鄭耀先和韓冰在眾多因過度勞累而死亡的右派中,僥幸地活了下來。

韓冰也累得不輕,但和鄭耀先相比,她只不過“大幹、苦幹”了三天而已。當兩個人於食堂再次見面時,鄭耀先發現韓冰蒼老了許多。

“活下來就是萬幸,”鄭耀先說道,“有不少人都沒活下來。”

瞧瞧他,韓冰的情緒有些激動。

“怎麽啦?誰又欺負你了?”

“可真有你的,”韓冰忍不住埋怨道,“略施小計,就換來兩個禮拜的休息,心眼玩到你這種地步,真所謂是爐火純青。”

“我相信,你肯定是在表揚我,呵呵……”

“表揚你個鬼!”四下觀瞧,直到確認沒有人窺探之後,韓冰這才壓低嗓音說道,“你和管教玩橫的,那能有你好果子吃嗎?就算你一時得逞,可好運總不會天天跟著你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這次我若是忍氣吞聲,沒準小命真就要保不住。”

“是不是有人想害你?勞累過度突然猝死這無法避免,可沒聽說吐了血還要繼續幹活?這擺明就是蓄意謀殺啊!”

“你說是那就肯定錯不了,能瞞過你的事情,這世上並不多。”

“可以後該怎麽辦?你現在是階下囚,環境對你很不利。”

“想弄死我也沒那麽容易,總之,我這個人決不會坐以待斃。”

“唉!現在可真是沒地方說理去。”

“別想了,對了,你吃飯沒有?”

“吃過了……”

將一個窩窩頭掰成兩半,大的一塊塞進韓冰手中。

“你這是幹什麽?”她的心越來越痛。

“你們女人不比我們男人,身子骨弱。”

“可我吃你的口糧算怎麽回事?”

“朋友之間別談為什麽,記住我一句話,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說實話,韓冰的確很餓,三天的重體力勞動,每天只靠一個窩窩頭維生,和鄭耀先說話的同時,她已是頭昏眼花虛汗連連。但手裏掐著窩窩頭,不知為什麽,她就是吃不下去,仿佛手中捧的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別想那麽多,不管以前有什麽誤會,可從現在開始,你我就是朋友了。”給她端了碗鹽水,又道,“趕緊吃了,讓人家看見不好。”

點點頭,饑餓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將糧食塞進口中,韓冰這輩子也忘不掉人生最低落時,鄭耀先給她的半塊窩頭。

喝了幾口鹽水,她打了個飽嗝:“唉!又撐過一頓了,長征那時候,也沒像現在這麽餓。”

“你參加過長征?”

“是啊!跟隨紅一方面軍從江西一直走到陜北。”

“我聽說你們連樹皮都吃過?”

“那是自然,可那時候也沒像現在這麽餓。”

“你在紅軍時期做什麽工作?”

“幹嘛,你代表組織內查外調來啦?”

“我就是好奇,像你這樣的女娃子,戴上八角帽該是個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