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3/5頁)

他們都站在火堆的附近汲取著暖意,只是分明炙熱的火焰卻照不亮更遠一步的角落,就連光都顯得陰惻惻的。

黏糊的枯葉被雨絲壓在地面上翻不起什麽波瀾,柴火堆發出細細的炸裂聲,瘸子左右張望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往衣上搓了搓手,貼近些說道:“被綁了手丟在那後邊,要我說啊,他們太殘忍了,好歹那位以前也是丞相,他們怎麽敢的啊。”

“再風光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施玉兒嘆了口氣,望向他指的方向,那兒黑漆漆的一片,就連陰慘慘的月都照不進來半分,答道:“我去給他送飯,你們倆去給衙役大人做飯吧。”

她從踏上來路時就已經想好沈臨川現在該是十分狼狽的模樣,無論什麽樣,她都不意外,只要人還活著,她都能接受。

一日夫妻百日恩,沈臨川未曾嫌棄過她,她自然也要在這一段路上好好陪著沈臨川。

身上的行囊有些重,施玉兒將裝衣裳的包裹放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之下,然後背著稍小一些裝著細軟和吃食的往前走。

瘸子的聲音又響起,“你把東西放在這兒我們替你看著。”

“不用了。”施玉兒背對著他們將眼角沁出的淚痕擦幹,一邊不動聲色將包裹抱到懷裏來,從裏面拿出兩個還熱乎的包子。

客棧老板收了銀子,吃食倒是做的用心,包子皮薄薄的,可以看見從裏邊透出來的油水,施玉兒嘆了口氣,尋出一方幹凈的帕子將包子包起來,又拿出自己的水壺,心中頗不是滋味。

那群衙役正吃著啞巴給他們熱好的熱乎東西,雖說沒什麽金貴的,但也比沈臨川在這兒吃冷硬的幹窩窩頭好。

有些事不能多想,越想施玉兒越覺得難受,心裏面酸酸的,脹的厲害。

樹林深處偶爾傳來鳥類嘶啼之聲,伴隨著偶爾的,極其輕微的鐵鏈碰撞聲。

施玉兒慢慢踩著步子走過去,步子落在地面時將枯枝踩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終於在一塊有半人高的巨石後窺見一塊灰色衣角,不出意外的,她的渾身上下都開始緊繃起來,咬著唇往前走。

目光緩緩移動,才終於看見,那熟悉的側影。

沈臨川瘦了一些,天色太黑了,令人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但他此時垂著首,手腕上捆著一圈有拇指粗的鐵鏈,衣擺上滿是泥濘,看起來落魄又蒼白。

施玉兒忍了一路的淚水在此時終於奪眶而出,她慌亂地躲到大石後邊,以免讓沈臨川發現異常。

她的身子細細地顫著,將自己的手咬出一排青紫的牙印來才極力控制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待到平復好情緒,她深深吸入一口寒涼的空氣,然後寒聲道:“沈臨川,吃飯。”

她的聲音刻意壓過,聽不出是女子的聲音。

沈臨川似乎頓了頓,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施玉兒將包子和水壺都放到他的身旁,不敢再看他一眼,她清楚自己太容易被發現端倪了,就連方才那一個‘嗯’字就險些讓她再次潰不成兵。

鐵鏈晃動的聲音入耳,施玉兒垂著目光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由於她是走後門進來的,且悄悄給衙役領班塞過銀子,故而也沒人為難她,除了在路上苦些之外,她過的比啞巴和瘸子都要舒服很多。

她給出去的,比來這兒走一趟都賺的多得多。

啞巴和瘸子還在收拾衙役吃完飯後的鍋碗,白陌不知道去哪兒了,沒人喊她,施玉兒便靠在樹幹之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開始吃些東西。

她從小包裹裏拿出一個肉包子,趁著還沒冷下來兩三口便塞進了肚裏,然後拿出另一個水壺灌了幾口涼水,才覺得空蕩蕩的肚子裏好受些。

只是許是喝水太涼了的緣故,她的腹中隱隱作痛,反胃的感覺又起,差點將方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啞巴,給我點熱水。”

施玉兒有些難受地捂住肚子,把水壺丟了過去,啞巴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遞給她斟了一壺滾燙的熱水過來,又背著那群衙役給她塞了半個白面饅頭。

壓囚犯的路上生火不易,他們一路走來,啞巴雖然拿的是做飯的銀子可是卻和瘸子一樣幹的是苦力的活計,反觀他們之中唯一一個還算正常的‘男人’,施玉兒卻是自己擠一輛牛車,一個人每天背著自己的包裹跟在隊伍最後面就行,哪怕是幹活,也遠比他們要輕松許多。

施玉兒將水壺貼在自己肚子上,手捏了捏那還蓬松的白面饅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明白,自己的加入讓啞巴和瘸子在不知不覺中多分擔了一個人的活,幹的更多,也更苦了一些。

白陌不知從哪個疙瘩角給躥了出來,也裹著自己的破披風縮在她的身邊,見她面上神情不對,問道:“在想什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