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6頁)

你把它帶給我是對的,貝莉絲當時說。讓我來看一下,要是真有什麽用的話,就立即交給丁丁那布倫。

她想起謝克爾的不安與擔憂。他經常造訪丁丁那布倫的“海狸號”,去跟安捷文約會。貝莉絲知道,他沒把書直接帶過去是因為害怕犯錯,對此,她感到頗為同情。他的閱讀仍不夠純熟,眼前這本書顯然非常重要,面對這樣一件物品,他失去了自信。他看到克呂艾奇的名字,觀察其中的字母組合,然後對照從丁丁那布倫的紙片下抄下來的名字,發現它們是相同的,然而,然而他還是不敢確定。

他不想出醜,也不想浪費別人的時間。他把書帶給亦師亦友的貝莉絲,讓她核實確認。貝莉絲知道,此物能助她一臂之力,於是無情地將它奪走。

疤臉情侶要帶領他們前往南方海床中的一道裂隙,恐獸或許將從那裏出現。他們條件齊備——相關的科學家,提供魔法能源的鉆台——如今正向著目標前進。與此同時,專家們保持緊密的合作,以便完成計算,解開召喚的秘密。

賽拉斯和貝莉絲很快就想到了這些。他們已經達成目標,已經了解疤臉情侶的計劃,並有望找出艦隊城的目的地。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們開始激烈地討論,如何利用已知的信息逃離。

我們在幹什麽?貝莉絲沉默地思索著。又一個夜晚,坐在這間枯燥乏味,由煙囪改造而成的小圓屋裏,互相感嘆著,哦,天哪,哦,天哪。揭開一層秘密之後,底下又有更多困擾,更多棘手的狀況,我們無能為力。她仿佛想要疲憊地呻吟。我不要再思考下一步計劃,她心想。我只要立即行動。

她用手指敲擊著書中的字母。除了她,能讀懂這些文字的人寥寥無幾。

看著這種古老的語言,她心中隱隱泛起令人不快的懷疑。她感覺就像那天晚上在餐館裏一樣,當時,約翰尼斯告訴她說,疤臉情侶已用到他的書。

牽引城市前進的是一支以拖船為主的艦隊,它們持續不斷的轟鳴已然成為背景噪音,雖然不為人所注意,卻從未間斷。艦隊城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在緩緩往南前進。盡管勤勉努力,步伐卻極其緩慢,還不如人爬得快。

但隨著時間在煎熬中緩緩流逝,艦隊城確實在移動。人們逐漸脫掉大衣和羊毛褲。白晝依然很短,但艦隊城平靜而毫無征兆地進入了溫帶海洋,並繼續朝著更為暖熱的水域前進。

艦隊城的植物——一片片小麥與大麥,甲板上的草地,古老的石塊與金屬間叢生的雜草——感受到了氣候的變化。它們時刻汲取著熱量,在雜亂的季節變遷中維持生計。它們開始迅速萌芽生長。公共林地裏的氣味變得更為濃郁;綠色的植被中開始呈現出堅韌細小的花朵。

每天都有更多鳥兒飛過頭頂。海盜船路過的溫暖水域中常有新的彩色魚群出沒。艦隊城的春天往往都是偶然出現,毫無規律可循。為了迎接新一輪的春季,眾多小神廟紛紛舉行慶典儀式。

坦納見到鎖鏈之後沒多久,便琢磨出了艦隊城的計劃。

當然,他不可能了解細節。但即使在上浮過程中,不寒而栗的感覺逐慚沉澱,他仍然記住了見到的景象。他闖到禁止靠近的艦船底下,進入障眼法術的核心範圍。如此龐然大物,他一開始甚為困惑,但那東西逐漸現形,他意識到這是一根長達五十英尺的鎖鏈。

頭頂上的“雄偉東風號”仿佛是一片狹長而險惡的烏雲。船底用來固定金屬環的鉚釘年代久遠,個頭比人還要大。船殼上布滿許多世紀以來附著生長的生物,坦納看到另有一個與船殼平行的鐵環,與第一環互相嵌套。再往遠處是一叢海藻,而魔法作用之下的海水也模糊了他的視線。

城市底下存在巨大的鎖鏈。了解這一點之後,他很快便猜出了他們的計劃。坦納·賽克驚訝之余,也略有一點兒沮喪。碼頭上的人們談話中總是透著若隱若現的神秘感,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明白其中的秘密。他們焦躁不安,時不時擠眉弄眼地交換眼色,究其緣由,就是因為這個未曾公諸於眾,卻涵括了所有人辛苦勞作的計劃。

我們打算從海底誘出某種東西,他冷靜地思索著。是動物嗎?捕捉海蛇、巨型烏賊,或者天曉得什麽怪物,然後……然後怎麽辦?它能拖動艦隊城嗎?就像海蛟拉船那樣?

應該差不多吧,他心想。不論細節如何,其規模之大,令他愕然,但他既不害怕,也不反對。

為什麽要對我這樣的人隱瞞呢?難道我不夠忠心?

坦納過了好些天才從恐魚的攻擊中恢復過來。他的睡眠很差,常常驚出一身冷汗。他記得那個肚子被撕裂的人,記得手指抓到腸子的感覺。雖然他從前也曾見過或摸過死人,但那具屍體的眼睛尤其恐怖,往後的數天裏一直折磨著他。骨魚以排山倒海之勢撲來的記憶,他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