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鏡(第5/21頁)

“我是族長諾汗,三位是遠來的大夫?”

長生答道:“是,不知貴地出了什麽事,竟不許我等進村稍歇?”

那族長諾汗為難地道:“為了此地百姓的安危,所有外來人要進病坊隔離,三日後如果無事,再請幾位過去。”卓伊勒急問:“你們這裏也有疫癘?”

諾汗驚恐地道:“小哥你說什麽?你從哪裏來?”

“我等路過幾個村子,都是不明不白全村暴斃……”卓伊勒話未說完,諾汗連退數步,指了他道:“快,把這三個人拖進病坊!”當即有五個大漢閃了出來,三兩下就收拾了卓伊勒和長生,兩人見皎鏡不動,便沒有反抗,任由人抓了。

皎鏡面容奇怪,似笑非笑地高舉雙手,渾然無懼。

“珠蘭唐娜出事了!”又一個年輕男子從遠處焦急跑來,狐皮衣襖,金銀帽飾,一身富貴氣。此人並沒有遮面,長生留意到他與族長容貌極像,心下一動。

“什麽?連她也傳染上了?”諾汗雙膝一顫,那青年連忙扶住他,搖頭道:“不,不是黑鼠病,她突然癱倒,渾身不能動。巫醫大人也看不出她怎麽了。”

“我買了那麽多香料,病氣怎會進去?快,帶我去看看!”諾汗匆忙欲走,瞥了皎鏡他們一眼,表情立即從慈愛轉為涼薄,“把他們關起來!”

“你女兒的病很簡單,埋進土裏就能治好。”皎鏡漫不經心丟下這句話,大踏步往村口的病坊走去。諾汗一怔,只道他在胡說,一臉憂色地奔往村中。

此地所有的病人鎖在病坊裏,森嚴的木屋透著風寒,用薄薄的羊皮封了窗,幾十個人擠在一間裏,木然地等待煎熬。

皎鏡三人進入的這間,其中族人病情較輕,有人雖無症狀,常與病人接觸,也被送進來隔離。有幾個婦人嚶嚶哭泣,身邊的男人一臉死灰。一個小孩睡著了,眼角掛滿了淚,他的奶奶茫然望了遠處,徒勞地拍打小孩的背,嘴裏念念有詞。其余患病的人東倒西歪,散發出沖天穢氣,令人掩鼻。

卓伊勒清理出空地,皎鏡大咧咧坐定,一對邪氣的桃花眼溜了過去,細細掃了掃眾人。長生也坐了,端詳各人的臉色,稍稍放心。

人人如受驚的鳥,目光警醒,一有動靜就欲高飛。這牢籠裏無處可去,他們便以眼神為箭,劃下界限,不許別人入侵一厘。眾人自覺地避開三人,皎鏡他們的身邊空出一大塊地,四周射來嫌棄的目光。

皎鏡摸出腰間的刺繡蘭花紋香墜,將香粉遍撒四處,襲人的暗香如屏障,將病氣隔絕在外。卓伊勒看得眼熱,小聲對長生道:“這是蒹葭大師早年送的,師父平日舍不得用,今次說不定她也會去蒼堯。”蒹葭是姽婳的師父,制香術已出神入化,長生驚喜道:“聽說她雲遊四海,芳蹤不定,此番如能見到,防治瘟疫又多了一大助力。”

卓伊勒忘了置身病坊,兀自遐想道:“以前老聽師父吹噓十師會的盛景,想不到我這回能來目睹。長生,你家少爺,應該也會來……”長生豐神俊秀的面容忽地一黯,卓伊勒自知失言,惹得他神傷,忙道,“你說,這裏有不少病人,要不要先出手幫他們看病?”

長生望了不動聲色的皎鏡,搖了搖頭,暗中留意那些病人的症狀,細想破解之法。兩人言語之間,一聲尖叫響起:“達瑪,你!”

一個婦人驚恐地摸著兒子的額頭,叫完又急急捂嘴,眼淚一滴滴掉下來。一邊眾人簇擁著的一個灰衣漢子見那孩子面赤如火,稍一觸摸,即刻逃開幾步,搖頭道:“他是不是和安格說過話?安格病成那樣……”

婦人不停地摸著兒子,“不,沒事,他會沒事,有一點點燙,穿衣太多,脫了就好。”手忙腳亂想幫兒子脫衣。皎鏡忽然起身,大踏步走去,卓伊勒忙喝道:“我師父是醫生,可以救他!”慌亂的婦人被這一吼定了定神,其余族人遠遠觀望皎鏡的舉動。

卓伊勒躊躇滿志,與長生一同上前幫手,將那個叫達瑪的少年擡到一邊。皎鏡診脈辨苔,翻眼觀皮,半晌方道:“果然是瘟疫發熱。”

婦人絕望坐倒,又振奮起身,福至心靈地問道:“你說的瘟疫與黑鼠病,可是一種?”

皎鏡道:“是。”

婦人復又跌坐,哀哀自語:“完了……”

皎鏡怪眼一翻,“誰說他完了,瘟疫初起最是好救,我這就把他治好!”

婦人將信將疑,見皎鏡一手夾了數支銀針,取了火石熏烤,忽地紮入少年頸後。

“大椎五針,祛風解表,再加手足陽明、太陽、風池諸穴。”他說得極快,卓伊勒目光射去,看火燙的銀針同時插入數個穴位。昏沉的少年尖叫起來,掙紮不休,卓伊勒急忙伸手按住。婦人垂淚呼喚:“達瑪,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