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第3/5頁)

“我想您最好別待在大廳裏,”安頓妥當之後,羅德利克爵士說,“即便在這種地方,還是小心為妙。”他穿了環甲,佩上匕首和長劍,外面再套上黑鬥篷,拉起兜帽。“我天黑以前把艾倫爵士帶來。”他保證,“夫人,您好好休息。”

凱特琳真的累了。這趟旅途漫長而令人疲憊,況且她年紀也已不輕。房間的窗戶面向一條房屋之間的小巷,恰可看到遠方的黑水灣。她目送羅德利克爵士快步走進熙來攘往的街道,消失在人群當中,最後決定順從他的建議。床鋪塞的是稻草並非羽毛,但她還是頭一沾枕便進入夢鄉。

她被砰砰的敲門聲吵醒。

凱特琳立時坐起,窗外,夕陽殘照把君臨的屋頂灑得通紅。她睡得比預期的長。房門再度響起敲門聲,人聲傳進屋內:“以國王之名,開門!”

“等等。”她一邊應聲,一邊趕緊用鬥篷裹住自己。那把匕首躺在床邊桌上,她匆忙拾起,然後才打開厚重木門的門閂。

蜂擁進房的人都穿著都城守衛隊的制服:黑色環甲和金色披風。為首之人一見她手中利刃,便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我們是特地來護送您進城的。”

“是誰的命令?”她問。

他拿出一條緞帶,凱特琳一看,頓時喉頭一緊。灰蠟上蓋有一只仿聲鳥。“培提爾,”她說。想不到他動作這麽快,羅德利克爵士肯定出了事。她望著帶頭的守衛,“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夫人。”他回答,“小指頭大人只吩咐我們帶您去見他,而且絕不能讓您受一點委屈。”

凱特琳點點頭:“你去門外等,我換好衣服便來。”

她在水盆裏洗了手,又用幹凈的麻布擦幹。她的手指仍然僵硬不靈活,她好容易才系上胸衣,又在頸間系好那件褐色的粗布鬥篷。小指頭怎麽知道她在這裏?這絕不會是羅德利克爵士說的。他雖然一把年紀,脾氣卻倔得緊,忠心耿耿到頑固的地步。難道他們來得太遲,蘭尼斯特家已經搶先一步抵達了君臨?不可能,倘若真是如此,那麽奈德一定也在,他會親自來接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恍然大悟:莫裏歐。這該死的泰洛西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也知道他們的下榻處所。她不禁揣摩他為這則消息開了多少價。

他們為她備好了馬。動身出發時,街上已經點起了燈,凱特琳左右圍繞著肩披金色披風的守衛,只覺全城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當他們抵達紅堡時,鐵閘已經降下,入夜後大門也已緊閉,但城堡的窗戶裏火光搖曳,生氣依舊。守衛們把坐騎留在城墻外,護送她從一道狹窄的邊門進入,踏著級級階梯,登上高塔。

房裏只有他一個人,坐在一張大木桌邊,就著一盞油燈寫字。他們把她送進屋內,他便擱下筆望著她。“凱特。”他靜靜地說。

“為什麽帶我來這兒?”

他起身朝守衛粗魯地擺擺手。“你們可以走了。”守衛離開,“沒事吧,”待他們走後他才開口,“我可是再三告誡過的。”他注意到她的繃帶。“你的手……”

凱特琳故意忽略這個含蓄的問題。“我可不習慣被人當成女傭一般呼來喚去。”她冷冷地說,“小時候的你多少還懂得一點禮貌。”

“夫人,我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他看似充滿悔意,這個神情也勾起凱特琳歷歷如繪的回憶。他是個狡猾機靈的孩子,但每次闖了禍總會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他就有這種天生的本事。看來這些年來他沒什麽改變。培提爾從前是個瘦小的男孩,如今長成一個瘦小的男子,比凱特琳還要矮上一兩寸,但他纖細敏捷,容貌一如她記憶中那般銳利,還有那雙滿是笑意的灰綠眼睛。他下巴留了點胡子,黑發間也有幾抹銀絲,其實人還不到三十。這個特質和他系住披風的銀白仿聲鳥倒是挺配,他從小就得意自己的少年白。

“你怎麽知道我在城裏?”她問。

“因為瓦裏斯消息靈通。”培提爾露出一抹促狹的微笑。“他馬上就來,我只是想先單獨見見你。凱特,我們好久不見,算算,多少年了?”

凱特琳不理睬他的親昵,她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原來是八爪蜘蛛找到我的。”

小指頭皺眉道:“可別當面這樣叫他喲。他這人敏感得很,大概和身為太監有關吧。城裏的事,瓦裏斯不但都知道,還常常未蔔先知。到處都有他的眼線,他稱呼他們作他的小小鳥兒。他的一只小小鳥聽說了你抵達的消息。謝天謝地,瓦裏斯知道以後,第一個找的人是我。”

“為什麽第一個找你?”

他聳聳肩。“為什麽不呢?我是財政大臣,也是國王的禦前顧問。賽爾彌和藍禮公爵到北邊去迎接勞勃,史坦尼斯大人回了龍石島,只剩下派席爾國師和我。我是當然的選擇,何況瓦裏斯知道我還是你妹妹萊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