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6/9頁)

萊昂妮夫人咯咯笑道:“或許該由您表演才對,大人,您填的詞半點不遜於這葛勒昂呢。”

“不是這麽回事,夫人,”加蘭爵士解釋,“我們的蘭尼斯特大人生來是該幹出番大事業,而不是填什麽小詞的人。若非他的鐵索和野火,敵人早過了河;而若非他派出原住民,殺掉史坦尼斯大人絕大部分的斥候,我軍也不可能收到奇襲的效果。”

聽罷此言,提利昂竟油然生出荒謬的感激,也稍稍不那麽關心葛勒昂無休無止地頌揚小國王的勇敢和他母親黃金太後的堅定了。

“她根本不是那樣子的。”珊莎突然脫口而出。

“永遠不要相信歌謠裏說的任何故事,夫人。”提利昂叫仆人再把酒杯斟滿。

夜色已籠罩在高窗外,葛勒昂唱得愈發起勁。他說他的歌共有七十七段,在提利昂耳中聽來簡直有一千段之多。這混蛋打算給每位賓客各唱一段嗎?最後幾十段詞他是喝酒喝過去的,一邊克制住想用蘑菇塞耳朵的沖動。當歌手鞠躬離開時,許多賓客已喝得大醉,開始尋起樂子來。盛夏群島的舞者身穿明亮的羽衣袍子和煙須狀絲綢雀躍著來到大廳,派席爾國師卻已伏案呼呼大睡。上熟透的藍乳酪填麋鹿這道菜時,羅宛伯爵麾下某騎士刺了一位多恩人,金袍子趕緊上前將兩人拖走,前者扔進黑牢,後者帶去找巴拉拔學士診治。

提利昂漫不經心地叉起一塊加了肉桂、丁香、糖和杏仁奶做調料的腌豬肉,只見喬佛裏國王突然搖搖晃晃地起身。“該我的王家騎士上場啰!”他雙手一拍,嗓音裏帶著深深的酒意。

外甥喝得比我還醉,提利昂目睹金袍衛士打開長廳盡頭的大門,心裏想。從他坐的地方,只能看見那對並肩而入的騎士所舉斑紋長槍的頂端,隨著兩人踏過中央走道,走向國王,歡鬧的波浪在賓客中間擴散開來。此二人騎的馬特別矮嗎?他猜測……直到對方進入眼簾。

所謂的“王家騎士”原來是兩名侏儒,其中一人騎在一只長腿大嘴的灰狗上,另一人騎一只斑點大母豬。隨著動物行動,侏儒騎士身上的彩繪木盔甲噼砰亂響。兩人皆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長槍,提著比他們本身還大的盾牌,不時搖晃叫囂,顯得格外滑稽。一名騎士全身金色,盾牌上繪有黑色雄鹿;另一名騎士灰白相間,裝飾冰原狼紋章。馬鎧也是類似裝扮。提利昂望向高台上一張張嬉笑的臉龐:喬佛裏已樂得臉色紅彤彤、喘不過氣來;托曼在椅子上跳上跳下,叫個不停;瑟曦優雅地吃吃發笑;即便泰溫公爵也顯得頗感興趣。高台上就座眾人中,唯有珊莎·史塔克毫無表情。他本該為此而愛她的,但事實上,史塔克女孩之前就已神遊太虛,連侏儒騎士走到身邊也渾然不覺。

不怪這兩名侏儒,提利昂得出結論,等表演完畢,我會問候他們幾句,打賞一大包銀幣,然後找出設計這小小玩笑的家夥。蘭尼斯特有債必還。

侏儒們在高台下停步,向國王致意時,狼騎士忙亂中掉了盾牌。他彎腰去撿,而鹿騎士同時握不住長槍,結果武器“砰”地一下砸到狼騎士背上,把他打下豬來。接著兩人便亂了套,東西在地板上糾纏一團。等他們重新站起來,又一同跑去騎狗,隨之而來的是另一陣叫嚷爭奪和推擠。最後,兩名侏儒終於重新上鞍,卻互相交換了坐騎,拿錯了盾牌,還坐反了方向。

又作了一番可笑的整理後,兩人終於騎到大廳走道相對的兩面,準備比武。領主和貴婦們有的哄笑,有的傻樂。侏儒們“啪嗒啪嗒”地跑過來,猛然相撞,狼騎士的長槍正中鹿騎士的頭盔,將對方的腦袋挑飛出去。頭顱濺灑鮮血,在空中旋轉,最後落到蓋爾斯伯爵膝上。無頭的侏儒在席間奔跑,雙手拼命揮舞。狗兒狂吠,女人尖叫,月童極為驚險地踩著高蹺避開現場,結果蓋爾斯伯爵卻從打爛的頭盔裏掏出一個粉碎的西瓜。當看到鹿騎士的頭從盔甲裏伸出來時,一陣笑鬧的風暴席卷大廳。侏儒們等大家笑聲漸息,才又彼此繞圈,辱罵各種情色臟話,準備第二輪比武。這時,灰狗突然拋下騎士,騎到母豬身上。大母豬可憐地尖叫抗議,婚宴賓客們樂得合不攏嘴,尤其看到鹿騎士趁機壓住狼騎士,解開木制馬褲,用那話兒努力幹對方下體,大家的肚子都快笑爆炸了。

“我投降,我投降,”被壓在下面的侏儒尖叫,“好爵士,把您的‘寶劍’放下吧!”

“我會的,我會的,只要你別蠕動‘劍鞘’!”騎在上面的侏儒回答,歡樂於此刻達到頂點。

喬佛裏笑得兩個鼻孔裏噴出酒來,他喘著粗氣,站起身子,差點撞翻那七面巨杯。“冠軍,”他叫道,“我們有了一位冠軍!”聽見國王發話,大廳沉默下來。侏儒們也規規矩矩地站好,無疑在等待著誇獎賞賜。“可是,這並非真正的冠軍,”小喬續道,“真正的冠軍得擊敗所有挑戰者!”國王爬上桌子。“還有哪位要向我們的小冠軍挑戰呢?”帶著愉快的笑容,他轉向提利昂,“舅舅!為了王國的榮譽,你可以出戰嗎?我說,騎上那只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