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3/6頁)

閑話間,他們走到帳篷區。這是個典型的野人營地:篝火與便池亂七八糟地延伸,小孩和山羊隨意亂逛,綿羊在樹叢間咩咩鳴叫,馬皮掛起來晾幹。沒有規劃,沒有秩序,沒有防禦。到處都是男人、女人和動物。

許多人不理會他,自顧自地忙碌,但更多的人停下來注視:蹲在火邊的兒童,狗車裏的老婦,臉上染色的穴居人,盾牌繪有爪子、毒蛇和頭骨的掠襲者。他們全都轉頭觀看。矛婦們的長發在風中飄蕩,這風吹拂松林,發出陣陣嘆息。

由於找不到真正的山丘,曼斯·雷德將雪熊皮帳篷搭建在森林邊緣一片巖石堆上。此刻塞外之王正在外面等,紅黑相間的破鬥篷風中飛舞。瓊恩看見“狗頭”哈獁跟他在一起,想必對方已完成了針對長城沿線的佯攻,並安全返回,“六形人”瓦拉米爾也在,身旁跟著影子山貓和兩頭精瘦灰狼。

發現守夜人派來的竟是他,哈獁扭頭吐了口唾沫,而瓦拉米爾的一頭狼齜牙咆哮。“你一定非常勇敢,要不就是非常愚蠢,瓊恩·雪諾,”曼斯·雷德說,“居然穿著黑鬥篷回我們這邊。”

“守夜人的漢子還能穿什麽?”

“宰了他,”哈獁敦促,“把屍體扔回吊籠,告訴他們另外派人。但我要留他的腦袋當旗幟,變色龍比狗還不如。”

“我警告過你,此人不可信任。”瓦拉米爾語調平和,他的影子山貓用促狹的灰眼睛饑餓地瞪著瓊恩,“我從來不喜歡他的氣味。”

“收起爪子,獸崽兒。”巨人克星托蒙德擺腿下馬,“這孩子是來聽我們的條件的。你敢碰他,我也許就能搞到一直渴望的影子山貓皮了。”

“喜愛烏鴉的托蒙德,”哈獁冷笑,“你就是個吹牛大王,老家夥。”

易形者臉頰灰暗,圓背禿頂,長得像老鼠,卻有狼的眼睛。“套上鞍具的馬,任何人都可以騎,”他輕聲說,“跟人結合過的野獸,任何易形者都能輕易滲入。歐瑞爾在它的羽毛中漸漸凋零,因此我接收了他的鷹。結合是雙向的,狼靈,歐瑞爾如今活在我體內,低聲訴說他有多恨你。而我可以在長城頂上翺翔,用鷹的眼睛觀察。”

“因此我們知道,”曼斯說,“我們知道你們阻擋龜盾的人手是多麽的少。我們知道從東海望來了多少人。我們知道你們的補給正在縮減,瀝青、油、劍、矛,甚至連階梯都沒了,只能靠鐵籠上下。這些我們都知道,而現在你知道我們知道。”他掀開帳門,“進去。其余人等在外面。”

“什麽,連我也是?”托蒙德說。

“尤其是你。一貫多嘴。”

內裏很暖和。排煙孔下有堆火,還有個火盆在妲娜裹的毛皮旁邊悶燒,妲娜面色蒼白地流汗,她妹妹握著她的手。記得她叫瓦邇。“賈爾墜落時我很難過。”他告訴她。

瓦邇用淡灰色眼睛打量瓊恩。“他總是爬得太快。”她跟記憶中一樣美,苗條,胸部豐滿,任何時候都極迷人,高高的顴骨線條分明,濃密的蜂蜜色頭發垂至腰間。

“妲娜快分娩了,”曼斯解釋,“她和瓦邇就留下。她們知道我要說什麽。”

瓊恩試圖讓自己的表情如玄冰一樣平靜。打著和談的幌子在敵人帳篷裏謀殺,本來就夠惡劣了,難道我還必須當著他即將臨盆的妻子的面動手?他握劍的手開開合合。曼斯沒穿鎧甲,但左臀上懸有佩劍。帳篷裏還有其他武器,匕首、短劍、一張弓、一袋箭、一柄青銅尖頭的長矛邊上躺著一個巨大的黑色……

……號角。

瓊恩倒抽一口氣。

戰號,好大一只戰號。

“是的,”曼斯說,“這就是冬之號角,喬曼曾將它吹響,從地底喚醒巨人。”

號角好大,彎曲的線條足足八尺長,開口如此寬闊,他甚至可將手肘以下全放進去。若這東西來自於野牛,那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頭牛。他起初以為上面鑲嵌的是青銅,走近後才意識到是黃金。古老的金子,鐫有符文,逐漸褪成棕色。

“耶哥蕊特說你一直沒找到號角。”

“你以為只有烏鴉會撒謊?說實話,我挺喜歡你這雜種……但我從不信任你,我的信任是需要贏取的。”

瓊恩質問:“如果你找到的是真正屬於喬曼的號角,為什麽不用?為什麽還要費力去造龜盾?為什麽還要派瑟恩人偷襲?如果這個號角像歌謠裏說的那樣管用,為什麽不吹響它,解決一切問題?”

作答的是懷孕的妲娜,她躺在火盆邊一堆毛皮上。“我們自由民知道你們下跪之人所忘記的事。有時捷徑並非安全之道,瓊恩·雪諾,長角王曾說,巫術乃無柄之劍,沒法掌握。”

曼斯伸手沿巨號的曲線摩挲。“誰也不會只帶一支箭去打獵,”他解釋,“我本希望斯迪和賈爾能奇襲黑城堡,打開大門,所以預先以佯攻和騷擾將守軍調離,不出所料,波文·馬爾錫吞下了誘餌,但你們這幫老弱病殘比預期的頑強得多。不過,千萬不要以為能阻止我們,事實上,你們人太少,而我的人太多。我可以繼續進攻,同時分出一萬人乘木筏穿過海豹灣,從後掩襲東海望;也可以轉而攻打影子塔,我比任何活人都更清楚那裏的地形;我還可以派出無數人馬和長毛象去你們廢棄的要塞,挖穿城門,十幾處同時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