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7頁)

米莉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安靜,一邊用另一只手拭去盈眶的淚水。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阿杜拉。她的眼神疲憊不堪,但仍充滿愛意,柔聲地開口道:“對不起,阿杜拉。我並不是真心說那些話的。”

阿杜拉從來沒有這樣無力的感覺,他極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透出痛苦。“不,你說得沒錯。”

米莉的聲音有力了一些,她將長長的辮子末端繞在手上——阿杜拉很久以前就注意到,這是她讓自己堅強起來的信號。“好吧,是的,我承認,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情,杜裏。你——”她臉上浮現出微笑,接著放聲大笑起來,阿杜拉也跟著一起。

“‘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情,杜裏。你——’”他模仿著她滑稽的腔調說。他們都大笑起來。阿杜拉又一次感到了傷痛,他知道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為什麽他要背負這樣的命運?為什麽他不能像每天清晨在集市上擦肩而過的某個普通人一樣呢?每天賣著方形檸檬果凍,晚上回到家,有塗滿玫瑰油的胖老婆迎接。為蠢事哈哈大笑,當夜裏的冷風灌進來時互相取暖。抽出一天陪她閑逛,花光口袋裏原本就所剩無幾的銅板。但他的職業——他的義務——不一樣。只要阿杜拉稍有疏忽,孩子的臥室裏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這不公平。不公平。

他的眼裏冒出怒火,他知道一直以來的怨氣要爆發了。我怎麽了?我差點兒就要像一個女人一樣哭泣!

情報商米莉・阿爾穆沙夫人顯出了只有在深夜獨處時才會展露的不為人知、毫不設防的自己。“我……我很抱歉,杜裏。我總是對你的所為說些難聽的話。結果我還像所有其他人一樣,懇求你幫助我的家人。”

米莉畫著眼影的眼中盈滿了淚水。當淚水終於滑落,阿杜拉伸手攬過她寬闊的肩膀為她擦去。被別人看見她哭,會損害她的名譽的。

“我們認識多久了,女人?到現在為止三十年了?別擔心那些事情。我隨時會為你效力。這些眼淚是怎麽了,嗯?一切都會好的,以真主之願。”

她又哼了一聲,擦去剩下的眼淚,開口反詰道:“會好的?仁慈的真主啊!我的侄女已經死了!什麽都不會好了,杜裏。一切都已沉入火焰湖,和叛逆天使脫不了幹系了。但你說得沒錯……沒什麽好哭的。就算沒人看見。”她吸了一下鼻子,回復了平靜,“那麽,關於她的死,你有更多線索嗎?”

阿杜拉極力回想著那個瘋狂的怪物牟・阿瓦透露出的一切信息。“還有一件事,”阿杜拉說,“我正在追擊的怪物……它說它的主人坐在‘眼鏡蛇王座’上。你聽說過這樣的東西?你知道它會在哪裏嗎?”

米莉咬緊嘴唇,看上去有些困擾。“我聽說過。”她說。她深吸一口氣,喝了一口果露,開始說道:“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在獵鷹王子最開始的一次襲擊之後。滿城人都在討論他從老哈裏發的寶庫裏偷走的金制武器。但我的線人告訴我,王子本人最感興趣的其實是他找到的一卷落滿灰塵的古老卷軸。”

阿杜拉總是為米莉的見多識廣感慨不已,一切都寫在了他的臉上。

米莉聳聳肩。“當然我會關心。我是這座城市的萬事通。要不是我的線人們,達姆薩瓦城的人們將一無所知。而書本就像凝結在琥珀中的線人報告。我察覺到,如果獵鷹王子那麽迫切地想要知道某件事,那它一定非常有價值。所以我安排了一個線人潛入他的組織,盡可能地抄下偷來的卷軸的內容。當然事情都過去好一陣子了。那時候法拉德・阿茲・哈馬斯的行動還沒有那麽保密。不管怎樣,我的線人用了非常昂貴的謄寫法術,但卷軸對我來說毫無用處。為了復制它可下了血本,但到頭來我卻成了個笑話——除了標題以外,所有的內容都被加密了三次。文字就在面前,但即使是最最昂貴的魔法恐怕也沒法打破那些加密的咒語。即使像我這般富有,也付不起破譯密文所需的高昂代價。”

阿杜拉變得有些不耐煩,他一邊往嘴裏塞滿了鹹魚,一邊說:“很抱歉,甜心,但我想問的是——”

“‘眼鏡蛇王座’,就是卷軸的標題。這是關於古老的克米提國的。但就像我說的,不值得為了翻譯它花大價錢。據我所知,上面寫了埋葬在某處的法老寶藏,不知道是否存在,就算存在,也可能已經被盜墓者洗劫一空了。而我對挖墳墓之類的事情毫無興趣。獵鷹王子把它偷走也許只是因為這東西本身很值錢罷了。我不知道,而且覺得也沒有貿然投更多錢進去探個究竟的必要。說老實話,我也不認為那個愛財如命的哈裏發會舍得花錢破譯那些文字。至少我當時的線人曾聽見獵鷹王子如此嘲諷過。”